第13頁(第1/1 頁)
趁著左使翻書,教主也開啟了手裡的語文書,從書皮開始,一個字一個字讀了下去。一直到前言部分,教主都能連猜帶蒙地看明白,但是小學語文的第一課‐‐是拼音。一直以為語文是教識字的教主這才明白自己想得實在是太簡單了。千年之後的世界不僅是電視臺的主持人會說外國語,就連他這樣的學生,也得說外國話。孩子開蒙的第一件事原來不是學漢字,而是學外國字。這東西……可怎麼學?捧著語文書,看著茶几上堆的作業本和練習冊,再看看滿頭大汗地給他找著書的左右使,教主心裡也是十分地過意不去。他狠了狠心,且不管那些帶著圓圈兒的東西念什麼,拿手在書上按著筆畫描了起來,一面描,一面將圖樣記在心底。教主唸書的當兒,右使正好往屋裡搬外語模擬卷,一抬眼兒就看見教主正拿手指臨著書。這下可把右使心疼壞了。他們想讓教主好好學習,那也就是平常看不見他學習時想想,猛然親眼看見他正正經經地翻小學課本,就生出了天妒英材的悲涼‐‐堂堂魔教第158代教主,文武雙全、壯志凌雲,居然就落到要重學小學一年級知識的地步了!他忙扔下兩捆兒卷子,到教主房裡拿來了鉛筆盒和練習本讓他好好寫字。誰想到教主如今連筆都不會用了,圓珠筆在手裡轉了半晌才知道是要按出筆尖來用,寫字時又五指蜷曲,手肘懸空,把圓珠筆當成毛筆來用了。右使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屋裡的爛攤子全數丟給了左使,自己坐在教主身邊,攏著他的手,指點他怎麼握筆、寫字。教主見他過來,索性也不自己瞎摹了,指著上面印的aoe問他會不會讀。右使也才五十幾歲的人,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漢語拼音有什麼不會的。他擦了擦微溼的眼角,指著自己剛教教主寫出來的拼音念道:&ldo;啊‐‐喔‐‐鵝‐‐&rdo;別說右使教著心酸,左使聽著也心酸。教裡這麼多兄弟天南海北地在外地打工,還有黑出國去的,不就是為了多掙點錢,給教主送到好學校裡,盼著他將來能上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搞個好物件,生個小教主麼?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左使看著一地凌亂的舊書和作業本,萬念俱灰,也不收拾屋子了,出門就給他們教最有文化的文長老打了電話。&ldo;文長老,我是左使花廣岫,教主出事了,你快回來一趟吧。對了,再找幾個大學生回來,各科都要,要能教小學的。&rdo;文長老都八十多了,在農科院也屬於反聘的專家,來去還比較自由。一時接了左使的電話,問出來教主連漢語拼音都不會了,急得差點撞籠。他把手機一關,丟下手頭的實驗,一張假條扔進了院長辦公室,人就直接趕回了村裡。到了門外他就叫左使攔住,急急可可地問他家教請回來了沒有。文長老老臉通紅,腦溢血都懸點沒犯了,不管不顧地逼問左使:&ldo;前兩天不就說是失憶了嗎?後來又說都能打點教務了。怎麼這才幾天不見,就連漢語拼音都不會了?&rdo;左使忙把他拉開,食指在嘴唇上輕輕一按:&ldo;噓,小聲點兒,老葉正幫著教主複習呢,別打擾教主學習。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這回這事透著點奇怪。&rdo;&ldo;哪奇怪?難道教主傷了什麼要緊的地方了?&rdo;左使點了點頭:&ldo;我懷疑教主得了什麼怪病了,不是外國有報道說什麼失讀症的嗎?我看教主就像。他現在就光認得中國字,別說外語,漢語拼音跟阿拉伯數字都不認識。剛才老葉還拿點兒別的試了試,結果、結果教主現在連錢都不認得了!&rdo; 連錢都不認得了,看來教主這病不是一般的嚴重啊!文長老跟左使蹲在院門口商量著:&ldo;要不咱帶教主去北京看看病?省人民醫院的大夫不給好好看,可能水平也不行,還是北京大醫院多,好大夫多,萬一能看好呢?&rdo;&ldo;誰說不是啊!教主開了學就高二了,要照現在這樣,將來上哪上大學去啊。好容易給他弄的藝術特長生,少數民族戶口,再憑咱教主這長相;只要高考能考個二三百分的,正式大學進不去,上個藝校什麼的還不是手拿把攥的?可是他這一失憶,外語跟數學可就全完了,高考佔著三百分呢……&rdo;左使哽咽得說不下去,文長老也仰望天空,沉默地吐著菸圈。兩人都是老江湖,橋馬紮實,蹲到晚飯時都沒覺著腿麻,還是右使輔導完教主學習出來,才看到他們倆沉默凝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