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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時候,於萱的目光總是很複雜,既有悲天憫人的柔和,又有同為女性的壓抑的渴望。他還記得,在少有的幾次這種經歷中,他注意到於萱的手指,攥緊書包上的肩帶,攥得那樣用力,手指都有點泛白。他們一塊長大,其實一塊玩的時候近乎沒有,回想起來,對這個女孩的童年記憶,竟然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小小的於萱站在課室外面的背影,那背影猶如老舊的黑白照片,從此永遠定格下來,儲存下來。徐文耀那時候才不過十歲多一點,但不知為何,他感到心臟有輕微刺痛,他想,要這麼孑然一身地長大,這麼孑然一身地走到死,該得多難。徐文耀原本不曾注意過於萱,於萱有她特定的,任何人進入不了的孤獨,徐文耀也有,儘管他待人恭謙有禮,家裡背景過硬,卻從不仗勢欺人,但他跟於萱一樣,也有屬於自己的,堅硬到旁人不能進入的核心,但是在他十四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令他粹不設防,終生難忘。那一年,他發現自己喜歡的,不是漂亮溫柔,身段窈窕的女孩子,而是跟他一樣,有相同生理構造的男孩。他還記得最開始是一次籃球場上的衝突,不同學校兩幫學生爭一個球場,於是他義無反顧,帶著軍區那幫野小子加入群毆,籃球被當成利器,一用力砸過去,失了準頭,砸到一個過路人。那個人眼鏡被砸爛,挺秀的鼻子登時冒出血。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顧不上那種不相干的路人甲,但在那一瞬間,他注意到猩紅的血從那人的鼻子下流出來,與白玉一樣的臉頰兩相對應,竟然有種悽豔的美感。一種異樣的情緒從心底汩汩冒了出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那天晚上,他想著這個陌生男子俊秀的臉龐,捂著鼻子疼得泛上水光的眼眸,下體的器官竟然硬了,不得不伸手紓緩。在此之前他已經試過遺精,夢見什麼已經不太記得,他從小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頭腦一流,對自己行為的掌控遠超過一般青少年,但這麼激烈的情慾衝到下腹,不得不靠手來緩解,這種經驗,卻還是第一次。就好像燎原大火,僅憑十四歲少年的意志,根本無法與之對抗。後來他千方百計接近了那個陌生人,對方是個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年輕教師,就在他們學校附近一所三流初中教生物。徐文耀憑著自己從小歷練出來的交際能力,故意在他面前製造一點小事故,扮演一個迷途卻不失上進心的學生,激發起那種初出茅廬的年輕教師的理想和熱血,輕而易舉登堂入室,成為那位老師額外照料和輔導的學生。由始至終,對方都不知道,他試圖拯救的失足少年,其實是另一所重點高中人盡皆知的優秀學生。他想要這個人的慾望已經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每接近一步,就想多貼近一些,全身血液都像煮沸了一樣,叫囂著再要多點。徐文耀後來也分不清,自己那時候,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年輕人偏執的佔有慾?抑或兩者皆有,但在他能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但對方,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異性戀者,他有相戀兩年的女友,並且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徐文耀再掩耳盜鈴,也無法阻擋天性中的精明,他後來還是知道了,自己懷著美好心願送給老師的懷錶,被那個人轉手送給了自己的女友。徐文耀那時候還小,不懂得如何控制住怒火,他只知道在當時,他殺人的心都有了。他是在長年累月的優越感中成長的人,這個打擊對他來說猶如恥辱,是那個年齡驕傲的年輕人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後果。在這種狀況下,他用最冷靜的心態執行最瘋狂的念頭,他利用那個女孩的虛榮心,故意製造一些偶遇,介紹她認識軍隊高官的公子哥兒,那些人都是風流成性,見女性獻點殷勤,玩點曖昧,搞個把豔遇不在話下。徐文耀冷眼旁觀,還真有人吃那種女大學生的清純,而公子哥兒會玩又捨得花錢,又豈是一個初中老師能比擬?徐文耀在一邊不動聲色地推波助瀾,一來二去,原本無意變得有意,有意再更進一步,變得你情我願,終於生米煮成熟飯,成了好事。這個時候,他再以假裝惴惴不安,良心上過意不去,在那個老實男人面前,將這件事,斷斷續續,透露了出去。他再精明能幹,那個時候也才只有十四歲,事情做下去了,後果卻是他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