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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辦法會這幾天,徐文耀也不回g市,整天在賓館抽菸發呆,常常凝望著一個地方,但神思卻不知飄向何處。老師是他心底今年不能痊癒的一道傷口,這麼多年來所積攢的勇氣,在觸及這個問題的瞬間忽然土崩瓦解。他不知道怎麼辦,只是循著感覺,也許這樣做可行,但未必有意義。只是人宛若一隻腳虛空,另一隻腳踩在懸崖上搖搖欲墜,他顧不上那許多。王錚也沒有跟他多加交談,他只是默默陪在徐文耀身邊,到點了讓他吃喝,時間差不多了就讓他睡覺,幸虧有他在一旁看著,徐文耀才沒因為神情恍惚出點什麼事,也沒有因營養不良而倒斃異鄉街頭。到了那一天,王錚取出兩套全黑的西服,替徐文耀穿戴好了,又幫他繫上領帶,拍拍他的胸膛說:&ldo;好了,走吧。&rdo;徐文耀點點頭,臨出門卻猶豫了,他遲疑著把手放在門把上,半天沒動靜。&ldo;怎麼啦?是不是突然覺得這件事沒意思?&rdo;王錚問。&ldo;是,&rdo;徐文耀低下頭承認說,&ldo;都過去這麼多年,就算真有輪迴,他也早該投胎轉世,哪裡需要我在這湊一腳?&rdo;&ldo;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喪葬也好,追悼也罷,都是為了安活人的心。&rdo;王錚走過去抱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說,&ldo;也許你該問你自己,到底要在這場遲來的喪禮上扮演什麼角色?&rdo;&ldo;扮演什麼角色?&rdo;&ldo;是啊,你到底是想扮演一個痛失愛人,多年來唸念不忘舊情的痴情男子,還是一個念著師恩的好學生,還是一個錢多人傻的土財主,抑或一個藉著大操辦喪禮而為自己博取賢德名聲的奸商?&rdo;徐文耀一下懵了,他喃喃地說:&ldo;寶貝,我沒想那麼多。&rdo;&ldo;那你現在可以想了。&rdo;王錚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ldo;別急,從這去公墓還有一個小時車程,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慢慢想。&rdo;一路上徐文耀陷入沉思之中,王錚也不催促他,他隨身帶了一本從當地舊書攤淘來的線裝書看得津津有味。他們這次坐的車子是公關部的下屬不知從哪裡租來的加長林肯,完全演繹了一個不忘本的大老闆形象。王錚自覺自己在這整場喪禮中是個旁觀者,然而一到現場,卻還是被那種誇大的肅穆氣氛給嚇了一跳。只見這裡到處掛上藍黑條幅,寫著輓聯,到處擺著白色花圈和白色菊花並劍蘭等物,進了門,早已擺了長條香案,菩薩繡像也高高掛起,穿著整齊僧袍,剃著乾淨泛青頭皮的僧眾手持法器兩排站立,一名身著袈裟的大和尚神情肅穆站在一旁,見他們來了,略略點了個頭。另一邊站了不少來觀禮的人,也不知道跟死者認識與否,是不是有關係,反正乍眼看去,倒像今日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出殯一般。彷彿誰都忘記了,今天遷墳的,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教師,當年他還是個殺人犯,他的死因是自殺。看來徐文耀的員工都卯足勁想透過這個事在大老闆面前露臉,法會辦得美輪美奐,在請大和尚誦經之前,居然還有死者生前所在學校的老校長致辭。連徐文耀都忘記了當年有這麼一號人物,驟然間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抖著手摸出講稿稱讚死者當年在學校裡其實是個勤勉恭謹的好老師,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之類,他忍不住就想笑出聲來,多日來縈繞心頭的壓抑在見到這鬧劇一般的場面後得以消弭不少,徐文耀斜眼看向王錚,也是一臉似笑非笑,倆人一對視,都趕緊掉開視線,免得破功哈哈大笑,有損名聲。好容易才輪到黑著臉的大和尚開始進香灑水誦經,他業務嫻熟,領著僧眾有板有眼地邊敲法器邊哼唱,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倒也不乏動聽。只是旋律重複太多,聽著聽著,大太陽下容易讓人昏昏欲睡。王錚這幾天看著徐文耀不敢鬆懈,早已困頓不堪,這時候再聽著催眠曲一樣的調子,漸漸的就有點支援不住,頭開始慢慢朝下耷拉。他正朦朧之間,突然被一陣哭嚎聲驚醒,茫然地睜開眼,這才發現,那邊站著觀禮的人群中,有幾個男女開始大聲哀泣。&ldo;這怎麼回事?&rdo;徐文耀眉頭大皺,馬上招手讓小助理過來,助理邁著小步低頭悄悄過來,還沒問話,他就先討饒說:&ldo;徐哥,這可不是我安排的,他們突然來這麼一出,我也很意外……&rdo;&ldo;誰哪那邊?不知道做法事要肅穆啊。&rdo;徐文耀咬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