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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點頭,公事公辦地說:&ldo;廢話到此為止吧。簡逸,我的要求很簡單,你每週抽一個下午給我,跟我一起回憶一下世東,你既然說,你是他最為信任的人,那想必,他也跟你說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那些,我都想知道。作為交換,我給你母親安排一個工作,你看如何?&rdo;&ldo;為什麼?&rdo;我跳了起來,&ldo;你憑什麼要挖一個死人的隱私?林先生死得夠慘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rdo;他幽幽地看著我,那一刻,我確信,他眼中浮現的哀傷,那種哀傷,是我始料不及的沉重,似乎在我看不到的某處,他也與我一般,揹負著十字架,日日躑躅前行,不得安歇。我心中一痛,轉過頭去,卻聽他猶豫著,低聲說:&ldo;如果我說,如果,我說,&rdo;他長長嘆了口氣,猶如自言自語一般,說:&ldo;我怕,再沒人跟我聊他,我會忘記他呢?&rdo;&ldo;那就忘記好了。&rdo;我低喊出聲。&ldo;忘記?&rdo;他苦笑著看我,搖搖頭,說:&ldo;你不懂的,這個不能忘,不能忘。&rdo;我轉過身去:&ldo;我不能同意。抱歉。&rdo;夏兆柏的聲音驟然變冷,說:&ldo;簡逸,你以為你有跟我談判的資本麼?&rdo;我心亂如麻,半響,方聽見自己啞聲說:&ldo;好吧,但,若我不想說,你不能逼我。&rdo;&ldo;好。&rdo;我轉頭說:&ldo;每週一次,我做不來,每月一次吧。&rdo;他搖頭說:&ldo;兩週一次。&rdo;我瞪眼,說:&ldo;你要付薪酬!按頂級心理醫生的時薪算。&rdo;他微笑了,說:&ldo;好,但在哪裡,地點由我定。&rdo;我閉上眼,心裡一陣苦澀浮起,我低聲說:&ldo;夏兆柏,你真是個混蛋,人的傷口,過去就算了,為什麼一定要挖出來看?他媽的有什麼好看?&rdo;夏兆柏啞然無語,很久,才說:&ldo;因為,那些傷口已經腐爛發臭,不這樣,人遲早,都得從頭爛到腳,活活疼死。&rdo;我忽然有種豁出去的感覺,昂起頭,問:&ldo;你到底,想在我這尋找什麼?林世東的影子,還是你對林世東的愧疚懺悔?&rdo;他嘆了口氣,伸手摸上我的臉頰,輕觸一下,在我甩開之前,已經收回,他啞聲說:&ldo;我夏兆柏做事,從不講愧疚後悔那種東西,因為沒有用。但是,有別的……&rdo;&ldo;別的什麼?&rdo;&ldo;以後,我再告訴你。&rdo;我越來越不懂夏兆柏。從前,我只知道他是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少數幾位真正具有在殺伐決斷,運籌帷幄才智的人。這樣的人,若生在古代,便是亂世的梟雄;若生在戰亂,便是決勝千里的統帥;生在這樣一個時代,馳騁商場,謀劃算計無所不能。他的崛起,一方面固然是這個都市在當代創造的又一個白手起家的傳奇;但另一方面,何嘗夏兆柏本人深諳商道,一入其間即如魚得水?在我尚未與之翻臉的時候,我曾經笑問過他,為什麼做什麼紅什麼,一帆風順到令人眼紅的地步,夏兆柏莫測高深地笑而不答,我心想對方必有自己的獨到之處,遂不再追問。到得後來,夏兆柏處處打壓林氏,又買通董事局,串通我的親信倒戈,再散播謠言,令林氏股價狂跌,他趁機收購,令林氏基業,一夕之間搖搖欲墜。我苦苦支撐,筋疲力盡,卻拼盡全力,也未能力挽狂瀾。終於有一天,我們在同一商務會所偶遇。那時我求見某位世伯撥冗相助,哪知苦求了半天,那老狐狸卻只一味推搪敷衍。世態炎涼,四面楚歌,我心力衰竭,躲入洗手間以涼水潑臉,一抬頭,便見夏兆柏面含譏諷地站立背後。我不欲與之言語齷齪,遂從旁離去,哪知卻被他一把拽住胳膊,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奇怪地說了句:&ldo;收手吧正東,你不適合做這些。&rdo;我記得自己聞言大怒,似乎終於按捺不住,罵了他什麼難聽話,繼而摔門而出。這大概是我上一世,最後一次與夏兆柏對話。我當時滿腔悲憤不甘,事隔許久,我驟然想起,卻不得不承認,其實夏兆柏說的是實話。我這樣的性情觀念,別說林氏當家人,便是一箇中小公司負責人都未必做得好。我之所以能坐這個位置,不過仰仗自己與林夫人的血脈關係,仰仗自己林家長房嫡孫的正統位置,當然,還有林夫人鐵血手腕的積威猶在。這麼多年過去了,多少事情,都被我消散風中,卻在這一晚上,忽然無比清晰地重現當年與夏兆柏最後一次正面衝突的情景,當時,他的神情我記得很清楚,便如猛獸低頭斜覷利爪之下的獵物,忽而有些悲憫,帶了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忍,輕輕地說:&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