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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兆柏嗤笑一聲,動動手腕,我嚇得後退一步,他看著我,搖了搖頭,口氣轉和緩,說:&ldo;別怕,你綁得很牢,我一時半會掙脫不開。簡逸,你太天真,對付我這種人,靠裸照怎麼夠?況且你剛剛砸了我兩下,又拿球杆抽了我兩下,我夏兆柏便是再不才,可也有差不多十年光景,沒人敢動我一下,你破了我的規矩,以為這麼容易就能脫身?&rdo;我只覺一陣眩暈,勉強按住桌腳,冷汗涔涔說:&ldo;你,到底想怎樣?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rdo;&ldo;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rdo;夏兆柏淡淡地笑了,有些動容地看著我,啞聲說:&ldo;世東,世東他跟你提起我,說什麼?&rdo;我悲哀地看著他,淡淡地說:&ldo;他說,要離你遠點,有多遠離多遠,他說這世上有一個人,他但願永遠也不要遇到,那個人就是你。&rdo;夏兆柏宛如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臉色發白,嘴角顫抖,我別過臉去,迅速走開,說:&ldo;所以,我會遵照他的吩咐,離你越遠越好。&rdo;我輕手輕腳出了門,滿心悽然,太多的事湧了上來,我教訓了夏兆柏,但我卻一點報復的快感也沒有。前世許多我未察覺的線索,此時卻千頭萬緒,吵得我頭暈目眩。我踉蹌地朝電梯走去,按開電梯,進了去,居然一路順暢,電梯開啟,人聲鼎沸,那漂浮之間,我似乎瞥見夏兆柏的保鏢端坐大廳一側的咖啡廳靜候主子召喚。我心中一急,又累又倦,急忙迴轉,從大廳另一側走,頭暈越來越強烈,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突然之間,有人一下扶住我的胳膊,我抬頭一看,卻原來是弗朗西斯科,他略帶擔憂地看著我,說:&ldo;您還好嗎?&rdo;我心中一喜,猶如攥緊救生圈一般抓住他的手,說:&ldo;幫我,弗朗西斯科。&rdo;他疑惑地看著我,微皺眉頭說:&ldo;發生什麼事了?您的朋友呢?&rdo;他目光中閃過一絲怒氣,說:&ldo;他們為難您了?&rdo;我搖搖頭,困難地嚥了口唾沫,卻發覺天旋地轉,呼吸急促,就在此時,我聽見法國人身後一個低低的男聲,說著柔和的法語說:&ldo;弗朗西斯科,看在上帝份上,別問他了,你沒看他都站不住了嗎?&rdo;我腳下一軟,就這麼拽著他的胳膊緩緩滑下,視覺模糊之間,覺得一人一步跨上,有力地撐住我的身體,在失去意識之前,我聽見那個柔和的嗓音說:&ldo;將他弄到一個房間裡,儘量不要引起其它客人注意。讓布萊克醫生過來,快。&rdo;昏迷之中保持一絲神智是種非常奇妙的經驗,你彷彿一分為二,一個你像驟然被針刺破的氣球一般萎頓軟趴趴地倒在地上,由著一群陌生人搬弄你的身體,將你猶如死物一般運進貨梯,再透過某個酒店的員工通道送抵某個房間,再放到某張床上。另一個你卻調動全身的感官,敏銳地察覺那替你解開前襟紐扣,助你順暢呼吸的那雙手的溫度;察覺到身下觸及的酒店床單那種由於長期的洗滌劑漿洗顯得略微乾硬的棉布質地;察覺到類似醫生的人匆匆進來,略微冰冷的手指撐開你的眼皮,用小型電筒檢視你的瞳孔。我甚至能感覺到,待周圍騷動安靜下來後,有人輕輕地撩開我的劉海,聚集在我臉上的探究或者審視的目光……一切如此不可思議,彷彿我的靈魂,再度從簡逸的身體中剝離出來,冷靜地,猶如看一個旁觀者那樣看著這具叫簡逸的少年軀體毫無生氣。我在驟然之間,忽然對這具身體的某些隱秘有所瞭解,它時不時的衰竭,突然如同斷電一般被眩暈拖入黑沉沉的深淵,或許是因為腦中殘餘的血塊,但是,又何嘗不是因為某種排斥,排斥外來靈魂的佔據,排斥由這個靈魂帶來的陰冷壓抑。這個身體,就算如縫縫補補的連綴物一般脆弱單薄,可畢竟只有十七歲,讓它來承擔我這樣一縷三十三歲的靈魂,畢竟有些勉強啊。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尚存意識的那部分,已經開始有些著急,不知道自己還未返家,簡師奶會不會擔驚受怕。我竭力動了動,慢慢的,發現自己的手指能聽從使喚,然後是整個手臂,力氣一點點地回覆肢體,這具身體,又一次回到我的掌控當中。我慢慢睜開眼,觸目是天花板上考究的石膏雕花和雅緻枝狀吊燈,再往下,是酒店套房中常見的擺設,風格抽象的複製油畫,緊接著,我忽而撞進一雙黑色的眼睛裡,這雙眼睛令人過目不忘,不僅因為他微凹的眼眶,高聳顴骨使其看上去宛若東南亞人,而且由於它比常人偏大的黑瞳,晶亮犀利,如熱帶叢林中夜巡的野獸一般。我心下一驚,本能地往後一縮,再看一眼,忽然想起,為何我會覺得這雙眼睛過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