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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心裡有一團火在燒,想表達,想宣洩。想引起那人的注意。想他能明白,能如當年那般,與我唱和。我讀書讀到&ldo;士為知己者死&rdo;這一句,不知為何,想到的,都是面無表情,不苟言笑的谷主。我永遠忘不了,他如何聽懂了我信手拈來的曲調,如何在我痛苦的童年帶來一絲真正的溫暖和曙光。即使是時過境遷的現在,有些事情,也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但我沒有想到,我在谷中一直呆了兩年,才終於有機會正面看到那個男人。還是疊翠谷三年一度的選拔賽場上。那天的情形我記得很清楚,疊翠谷中的管事僕役早幾個月便開始忙碌準備,谷中樹上絲帶結花,張燈結綵,裝點得熱鬧漂亮。大紅地氈鋪在木樁累就的高臺上,每個少年個個鬥志昂揚,摩拳擦掌,要在那天展現自己最好的狀態,最好的武藝。雖說是為谷主賀壽,但老規矩不變,拔得頭籌那位,將有幸由谷主親自傳授一路武功。這直接奠定了這個人在疊翠谷的地位,以及,他今後在江湖的地位人生。我也很興奮,因為我,也有份表演。罄央真是溫柔的好人,他知道我仰慕谷主的心思,特地替我去央求總管大人,讓我也有機會像谷主表示自己對他救命之恩的感激。更重要的,罄央明白我想表達的,其實是,我在谷中這兩年沒有白過。我並不是,一無是處的廢物。那一天,我穿上仔細洗的乾乾淨淨的白色儒袍,罄央幫我梳了兩邊抓髻,用紅頭繩繫了兩個俏皮的結子,雙手抱琴,早早地去到高臺之下。就如朝聖的信徒,虔誠而忐忑。去得最早,卻排到最晚。我的演奏最無關緊要,因此要待眾人演示過後才輪到我。一直等到飢腸轆轆,眼巴巴地看著眾位少年英姿颯爽,在高臺上各顯神通,還是沒能輪到我。越看,越心裡沒底,越覺著,誰都比我好,誰都比我聰明且用功。待得後來,罄央白衣勝雪,翩然若仙地飛掠而上,少年倜儻,手舞長劍,若游龍戲鳳,翱翔九天,說不盡的風流嫵媚,看得我目瞪口呆。原來,平素溫柔如水的罄央哥哥,竟然如斯優秀,通身氣派,熠熠生輝。這些人,每個都是人中龍鳳,千挑萬選的奇才,除了我。我正恍惚間,罄央已經技驚四座,含笑收劍,對著谷主單膝跪下,朗聲頌道:&ldo;恭賀谷主山河之壽!&rdo;他這麼一喊,底下眾人紛紛單膝下跪,齊聲道:&ldo;恭賀谷主山河之壽!&rdo;我也充滿跟著跪下,胡亂喊了一句,心中卻一陣沮喪,罷了罷了,有這麼多金玉在前,我上去奏琴,能不算出醜就不錯了。正恍惚間,臺上的男人帶了平時聽不到的些許讚許道:&ldo;罄央學得不錯,該賞!&rdo;罄央朗聲說:&ldo;啟稟谷主,學生不過一日不敢忘谷主教誨,盡本份而已。&rdo;&ldo;雖說是本份,但若無勤學苦練,也無今日之成。&rdo;這是總管大人在發話。谷主微微頷首:&ldo;說得有理。&rdo;罄央激動地臉色泛紅,此時雙膝跪地,道:&ldo;谷主謬讚,罄央惶恐,說到勤學苦練,學生卻自認不如同屋的小柏舟。&rdo;我萬萬料不到竟然會提到自己的名字,心裡狂跳,卻聽罄央繼續朗聲說:&ldo;谷主明鑑,柏舟身子骨無法習武,卻一心念著谷主的恩情,刻苦習琴,以為谷主壽。趁今日大喜,請谷主破例聽他彈奏一曲,這孩子為了給你獻藝,已經練了兩年,這番苦心……&rdo;&ldo;行了。&rdo;谷主冷冷打斷他,與總管大人密語幾句,似乎在問誰是柏舟之流。我心裡又恐懼又歡喜,又感激又激動,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時,卻聽谷主淡淡地道:&ldo;既如此,就讓他上來彈奏一曲吧。&rdo; 總管大人站了起來,銳利的雙目直射向我,朗聲道:&ldo;柏舟奏曲。&rdo;我哆哆嗦嗦站起來,抱著琴,神情恍惚地朝高臺走去,在上樓梯的時候被過長的前擺絆到,險些摔倒,底下一片鬨笑之聲。我臉紅耳赤,心跳如鼓,將琴放到安上,卻因用力過大,發出一陣輕微的嗡嗡聲&ldo;這就是你竭力推薦的?&rdo;谷主冷冷地說:&ldo;連琴該怎麼放都做不好,能指望他彈出什麼?&rdo;罄央跪下說:&ldo;谷主見諒,柏舟人小力單,且是為谷主彈奏,想必心下激盪,也是有的。&rdo;&ldo;罷了,你下去吧,讓他快點彈。&rdo;谷主冷聲道。罄央叩首再起身,後退而下,經過我身邊時捏捏我的肩膀以示鼓勵。我感激地衝他一笑,撩起下襬,端坐琴前,開始戰戰兢兢彈我準備了許久的《山居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