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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央笑了笑,說:&ldo;我們不同其他的武林幫派,我們不是谷主的弟子,我們是他的學生。&rdo;&ldo;弟子和學生,不是一回事嗎?&rdo;&ldo;不是,弟子的話,就意味著有一個師傅,但學生的話,則意味著有很多個先生。&rdo;他笑笑說:&ldo;谷主,是我們其中的一位先生。&rdo;&ldo;那其他的先生呢?&rdo;罄央說:&ldo;這個谷中,無論大小,不分長幼,只要是有才學,都可當別人的先生,只要有虛心,都可拜他人作老師。&ldo;一個人的一生,再天縱驕子,再才華橫溢,總有其鞭長莫及的地方。所謂問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這是一種生來的限制。但是,咱們在疊翠谷,卻可以不求聞達諸侯,罄央看了看我,噗嗤一笑,揉揉我的臉頰說:&ldo;小柏舟,不要一幅小老頭的樣子好不好,你要做什麼,谷主自然會吩咐下來。&rdo;他想了想,正色地補充了一句:&ldo;不過,如果谷主沒有吩咐的事,你千萬不要做,知道嗎?&rdo;我點點頭。他不放心,又加重了一句:&ldo;一定不能忘記哦。&rdo;我再點點頭。我十歲才識字,早已過了孩童最佳的啟蒙年齡。學起來,自然比其他人要吃力得多,但我學得很認真,很刻苦,因為我比他們其他人都明白,能識字,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筆墨紙硯即便在今天,在我的心裡,仍然是神聖而珍貴的東西。當時,每個谷中的少年每月都有定額的紙張筆墨可領,但我捨不得用,我用細棉布將字帖和潔白的生宣包好收起。平時我用樹枝在沙地裡練字,手指頭蘸水在桌子上練字,對著看不見的虛空比比劃劃。罄央笑著揉我的頭,笑罵我小瘋子。除了罄央,我後來又陸續遇到了谷中其他的人。疊翠谷很大,除了雜役奴僕,就是許多來此學習的學生。令我高興的是,他們年紀都不大,長相都偏好,閒暇時湊在一塊拌嘴打鬧,玩樂嬉戲,跟一般少年也沒什麼區別,只是一到授課時間,便個個自覺正襟危坐,搖頭晃腦,煞有介事。除了讀書,這裡的學生還要習武。每日午後院子教場以及綠茵地上望過去一片熱火朝天,他們或舞劍弄刀、耍鞭揮槍,少年英豪的雛形已然呈現。而且這裡無論讀書習武,並不拘泥,誰做得好,誰就是先生,是先生,就不得藏私,要向虛心請教者傾囊相授。他們都有一個目標,要做到最好,因為那個人,如果在三年一度的選拔比試中奪得頭籌,則會有彩頭,那便是由谷主大人親自傳授一路武功。疊翠谷谷主武功高深莫測,疊翠谷名震江湖,能得他青睞指點,將來揚名天下,成一代少年英雄不過指日可待。有目標便有衝勁,有衝勁便有收穫,對學習階段的少年人來說,這是我見過的,最能促進教學相長的一種方式。我並無榮幸與他們一道叱吒教場,每到習武時辰,我都會端一杯水,抱一本書,默默誦讀。之前的種種遭遇已經令我這具身子虧空過大,經絡損害過重,谷內醫師斷定,我大概,終生不能習武了。也就是說,我那個江湖夢,註定,只能成為一個泡影。但令我痛苦的並不是這些,令我痛苦的,是我無法跟其他人一樣優秀,我怕,谷主大人會後悔救了我。會後悔帶回來一個廢物。沒有人會願意帶回來一個廢物。那個時候,谷主在我心裡,是猶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對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來說,又有什麼比將之救出火坑的男人,形象更為高大的呢?同樣的,有什麼樣的擔憂比得上,被那個如神一般存在的男人否定鄙夷更令人痛苦的呢?日復一日,我連瞥見這個男人的資格都沒有,連跪拜心中的神的資格都沒有。我迫切地想尋找我的用處,我想證明給他看,我不是一個廢物,我雖然不能習武,字寫得也不好看,但我不是一無是處。 我甚至有一個簡單而愚蠢的念頭,只要他需要,我就算是為他去死,也心甘情願。雖然我這條命,值不了幾個錢。十歲,我還不知道,天底下的東西再金貴,也金貴不過自己的命。什麼都有可能是別人給予,也有可能由別人收回,唯有活著這件事,是真真切切,關乎自身的事。這本是像我這樣的底層小人物早該琢磨明白的道理,可嘆我卻兜兜轉轉,繞了老大一圈,才明白過來。後來有了琪兒,我的信念便愈加明確,自己要活著,這孩子也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儘量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