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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早已有服侍的宮人大廳當地擺了一張琴案,端上斷木古琴。蕭墨存長袖一揮,瀟灑優雅地走到中央,慢慢坐了下來。他閉上眼凝神想了想,前世隨心所欲,學東西許多都半途而廢,唯有古琴這一項,倒是堅持了多年。當初撥弄琴絃的時候,也曾幻想過有紅袖添香,琴瑟和諧的時候,只可惜,愛人成別人的新娘,努力了那麼久,此番想起,卻是不堪回首。他心下一澀,舉手在弦上輕輕一撥,一首後人編撰的曲調自然而然地吟出: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夜宴》放映的那一年,正是曹詩韻與他分手的時候。他並不喜歡那部電影,卻獨獨愛上譚盾作曲的這首歌,騰格爾的聲調令他著迷,聽完後,他在自己的居室裡操琴彈一個晚上,一直彈到指甲破裂,指頭出血,才被前來幫傭的阿姨制止下來。阿姨雖然只是幫傭,對他卻甚好,幫他包紮完手指頭後嘆氣:&ldo;阿凜,沒緣分莫強求啊。&rdo;他彈琴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想起這句話,他苦笑了一下,自己可不就是強求什麼麼,心悅君兮君不知的哀傷,他一介凡人,又有什麼辦法抵擋?一曲終了,他還沉浸在《越人歌》的音韻當中,隔了良久,才發現四下鴉雀無聲。他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發現眾人的眼光齊齊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些原本刻毒的眼神,此刻籠罩著詫異和難以置信。蕭墨存淡然一笑,譚盾的音樂,哪怕穿越上千年,仍然有他不可低檔的魅力啊。忽然,他對上正中央皇帝的眼光,他驚奇地發現,一直高高在上,威嚴莫測的蕭宏鋮,此刻竟半弓起身,眼神中閃爍著驚豔、震撼、迷離、欣喜、痛惜等複雜的情緒。從來不知道一個成年男子的眼光可以如此豐富,承載如此多的內容,蕭墨存坦然地,一眨不眨地與皇帝對視著,只覺他的雙眼有如漩渦,要把人牢牢地定住。隨即,他疑惑地見到皇帝起身離座,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自己,並朝他伸出雙手。什麼意思?蕭墨存微皺眉頭,伸到面前的那雙手很大,手背上有隱隱的青筋,手掌中布有淡淡的老繭,比之自己白玉雕琢一般的手,那雙手更有力量,更溫暖,更象男人。蕭墨存心裡奇怪自己怎麼莫名其妙想到這些,就在此時,那雙手托住他的胳膊,不容置疑地將他扶起,在他還沒弄明白髮生什麼的時候,皇帝鄭重地扶扶他的雙肩,回頭道:&ldo;將前日南面進貢的錦繡緞面披風拿來。&rdo;群臣議論紛紛,蕭墨存忙躬身道:&ldo;臣彈奏的只是鄉野俚曲,不敢受賞。&rdo;皇帝深深地看著他,只看到他心底一陣忐忑,轉眼間,一位太監高捧托盤,將一件置於大紅綢面上,繡工精湛的錦緞披風呈了上來。皇帝親自抖擻了那件披風,將它圍在蕭墨存身上,霎那間,一陣溫暖覆蓋全身。蕭墨存呆了呆,不知道皇帝為何賞自己這個東西,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要謝恩,忙屈了膝蓋要跪下,卻被皇帝牢牢托住,他詫異之極,望上去,正對上蕭宏晟溫柔入水的眸子。&ldo;不用謝恩,這是我送你的,不是賞你的。&rdo;蕭宏晟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低低地說。他語調曖昧,聲音低柔,口氣輕輕吹拂到蕭墨存耳朵上,令他臉上不由一熱。蕭宏晟滿意地看看他因臉紅而愈顯嫵媚的臉頰,低笑了一聲,轉身走回到寶座上道:&ldo;晉陽公子曲調風雅,琴藝非凡,朕心甚喜,你們還有什麼看家本事,可不要藏著掖著,乘今天晚上高興,都拿出了樂樂吧。&rdo;底下群臣皆道深恩浩蕩,正該如此什麼的,片刻之後,又有三兩個公子郡王上前,或撫琴,或吹笛,或聯句,或頌詠,一時間廳內再度歌舞昇平,熱鬧非凡。蕭墨存恢復了最初漠然的神態,在自己角落裡的位置上,慢慢地倒了杯酒喝。他凝視著琥珀色的酒液,一個揮之不去的疑問一直盤旋在自己心裡。為什麼皇帝單單賞了自己件錦繡緞面披風?他偷眼看著寶座上神態慵懶的皇帝,仍然是那痞子樣的壞笑,仍然是那漫不經心的神情,但看著看著,卻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他疑惑地觀察著蕭宏鋮,卻在突然之間,發現蕭宏鋮的視線也在看著他。四下相對,蕭宏鋮潭水一樣深邃的眼睛中,滿滿地盪漾著足以令人沉溺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