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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人來的時候也是四下寂靜,但蕭墨存卻知道,那是因為深夜的緣故。那人悄然無聲地靠近他的床榻,不知為何,外間守夜的太醫宮人,裡間伺候的梅香,竟無人被驚動。蕭墨存躺著雖然不能動彈,可莫名其妙地感知到有人站在他的床頭凝視他。片刻之後,他被抱起,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聽到一聲熟悉的嘆息,那人頭抵著他的額頭,低聲道:&ldo;墨存,我來看你了,可惜,這一次,你仍然無法看見我的臉。&rdo;是沈慕銳。蕭墨存心底一陣激動,想掙開封鎖自己的重重迷霧清醒過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好容易見到可以信賴的人,忍不住就想向對方傾訴、抱怨、發洩自己心裡的煩悶。可是毫無辦法,他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隨後,他感覺到沈慕銳將掌心抵住他的後背,一股暖流緩緩地順著後背流入內臟,再淌向四肢。他宛如浸透在溫水中,舒服到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連日纏繞全身的那種壓迫感和窒息感,似乎在這股暖流的沖洗下,漸漸得以被沖刷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沈慕銳的聲音在耳邊喃喃自語:&ldo;沒想到,我竟然會為了你損害功力。&rdo;他的呼吸熱熱地噴到蕭墨存臉上,聲音中帶了感染人的熱切與堅持:&ldo;記得我,知道嗎?下次見面,一定要認出我,毫不猶豫的,一眼認出我。&rdo;蕭墨存即便在迷迷糊糊中,也感到一陣心跳,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能輕輕地,動了一下手指頭。隨即,他的手一下被那雙熟悉的大手握住,手背上一熱,一個柔然的東西貼了上來。蕭墨存聽著沈慕銳的聲音道:&ldo;我走了,你這病著實古怪,然我的冰魄絕焱功也非同一般,最遲明天,你應該就能醒來。墨存,醒來後,你會記得我來過嗎?&rdo;會的,會的。蕭墨存想回答,想拉住他的袖子,忽然間想把這個男人留下來,想把由這個男人帶來的輕鬆、安全和信任留下來。但他無法做到,沈慕銳握了他的手一會,輕輕地將他放平在枕頭上,替他蓋上紗被。身邊一冷,蕭墨存知道,沈慕銳已經再度,悄然無息地離開。果然,自沈慕銳走後,蕭墨存感到全身的力氣開始逐漸復甦,身體宛若歷經令人冬眠,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裡,慢慢的,卻得以察覺的逐步康復。到次日清晨,他已能睜開眼睛,也知道腹中飢餓,被扶著坐起來後,還能慢慢地自己持羹,吃兩口梅香呈上來的粥品膳食。他一醒來,外間的太醫全都驚動,個個忙著進來請脈問安。蕭墨存歪在床榻上,見這架勢,不消說,也明白了幾日昏迷,皇帝沒少折騰他們。瞧這一個個太醫誠惶誠恐的模樣,那低垂的腦袋下屏息小心的神情,彷彿生怕下一刻他又昏迷過去似的,足見皇帝定是下了什麼死任務了。蕭墨存暗暗頭疼,這一身份本來就夠尷尬,現在皇帝這麼一鬧,那&ldo;外寵&rdo;的虛名,現下怕是坐實了,先前的努力,也如一江春水向東流去。待到隨後皇帝流水一樣的賞賜和隔三岔五打發來問安的內侍,更加確鑿了蕭墨存的猜想。他忽然就明白了,這皇帝如此大張旗鼓,是打著聖恩眷寵的如意算盤,不給自己留任何後退的餘地了。蕭墨存想起那人的無賴和強勢,心裡不由一陣煩悶,他舉目看著佈置得富麗堂皇尚書處內房,無一處不精雕細琢,無一處不顯示皇帝對自己特殊寵幸,忽然覺得格外窒息。這哪裡是一處舒展抱負的所在,分明就是一處囚禁人的黃金牢籠,那麼自己在這裡又算什麼呢?難道真的要從外臣做到內臣,一直做到龍床上的禁孌麼?不行,絕對不行。這一次,再不能猶疑不定,必須重點出擊,扳回自己的機會才是。蕭墨存深吸了一口氣,閉目躺在床上,舉起自己白白細細的一隻手彷彿端詳,明白心中總有溝壑萬千,可若無一定體力支撐,什麼時候都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養好身體是第一要務,他積極地配合太醫的治療,服藥吃飯均不抵制。如此養了三兩日,他已能起床行走,說話做事皆如常人。&ldo;尚書處&rdo;伺候著的一干太醫並太監宮女才暗暗鬆了口氣。到了第四日晚間,梅香含著眼淚,領著兩個宮幫他換衣裳擦身子梳頭,時不時偷偷看他一眼,那眼神,倒充滿著劫後餘生般驚喜與小心翼翼。蕭墨存心底歉疚,知道此次著實嚇到這小丫頭了,於是也不像往常那樣拒絕她們的近身伺候,只乖乖坐著,舒展開肢體任她們折騰。換完白紗中衣後,梅香捧出一件月白色繡竹枝紋紗袍,鬥開來,幫他穿上扣好,圍上暗藍色錦繡蟠龍紋腰帶,一應掛件玉佩香囊一一擺弄好,方抬頭勉強笑道:&ldo;公子病了幾日,才做好的衣裳啊,又顯得大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