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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梓麟學了半生的禮樂詩書，卻鍾情於術數計算，當年曾經奉旨核查國庫糧倉的數目，因為指出帳目上的紕漏，得罪朝中權貴，明升暗降，做那不管事的清閒京官，著實潦倒了好些年。如今蕭墨存與他談到的，恰是用一種聞所未聞的方法重新照帳，核實戶部那一團亂麻一樣的賬目。聽到後來，李梓麟只覺受益匪淺，按捺不住的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即將這一身本事，化作一腔熱血，倒在這識貨的人面前。談話不到半個時辰裡，蕭墨存至少被底下人打斷了七八次，忙得跟陀螺似的，大小事務不斷，真真連頓安生飯都吃不上，也難怪跟在他身邊的小丫頭梅香，會請自己稍候，讓公子爺吃好飯再來。李梓麟心中暗忖，這人忙中不亂，一絲不苟，兼之表情認真，目光如炬，恐怕就算皇帝老兒親臨，怕也要照例在廊柱下等上一等吧？說了一段後，李梓麟已大概瞭解今後自己該做的事情。他見蕭墨存神色倦怠，舉手投足間有說不出的疲憊，忙起身拱手道：&ldo;時候也不早了，下官告辭。&rdo;蕭墨存卻笑了笑，按著太陽穴道：&ldo;李大人，才剛在外頭站了那麼許久，餓了吧？&rdo;李梓麟心裡莫名一跳，他趕得及，早上只喝了口稀粥便匆匆入宮，又在外頭等了大半個時辰，早已飢腸轆轆，可這會讓他如何承認？李梓麟忙託辭道：&ldo;哪裡，李某來時已經……&rdo;蕭墨存打斷了他，輕聲道：&ldo;早膳時辰已過，不介意的話，陪墨存用點點心可好？&rdo;李梓麟偷眼望去，只見蕭墨存一雙波光瀲灩的丹鳳眼淡淡地看著自己，嘴角邊似笑非笑，似在邀請，卻令人不容拒絕。他臉上一熱，不知怎的，低下頭說了句：&ldo;如此，下官就叨擾了。&rdo;&ldo;李大人何須客氣，這是墨存的榮幸。&rdo;蕭墨存拍拍手，早有邊上機靈的宮女太監跑出傳人進來。蕭墨存引著李梓麟坐好，外頭的四個年輕太監抬進兩張高几擺在二人面前，另有倆個宮女捧著食盒，走了進來。另外兩名宮女上前，捧過舀了淨水的黃銅小盆，遞上擦手的俊白絲巾。李梓麟也不敢細看，只得將手浸入水中洗洗，正接過絲帕插手，忽聽得蕭墨存道：&ldo;梅香呢？怎的不進來佈菜？&rdo;&ldo;回公子，梅姑娘還罰著跪在外頭呢。&rdo;&ldo;糊塗。&rdo;蕭墨存低罵了一句，道：&ldo;你出去傳我的話，讓她趕緊起來，去找瓶藥酒揉揉膝蓋，跪這麼久，真是服了她了。&rdo;那宮女領命出去，其他宮女上前擺了碗筷，從食盒裡端出各式精緻小菜擺了上來，最後揭開底下一層，端上來的卻是兩碗熱騰騰的粥。蕭墨存歉意地道：&ldo;李大人，我這幾日鬧腸胃，帶累你跟著喝粥了。不過這高梁粥是黏稠細滑，味道也不錯，你嚐嚐。&rdo;李梓麟略微驚訝，拿起調羹舀了幾下，卻沒有吃。蕭墨存在一旁道：&ldo;李大人，莫非不合口味，我讓他們再給你換點其他的？&rdo;&ldo;不，下官只是，只是驚訝，宗室子弟，竟然有人喝這雜糧……&rdo;蕭墨存輕輕一笑，道：&ldo;細米貢米，自然是好的，但這五穀雜糧，卻更契合人的脾胃蠕動，其中蘊含的營養，也就是好處會更多。&rdo;李梓麟喃喃地道：&ldo;我還是，小時候喝過。那一年，我與家母去走親戚，半道上迷了路，走了一天一夜，身上乾糧吃完了，多虧跟當地一戶莊稼人討了碗高梁粥救急，母親給了我大半碗，自己卻只喝幾口……&rdo;&ldo;李大人。&rdo;蕭墨存溫言喚道。&ldo;啊，下官失禮了。&rdo;李梓麟忙正襟危坐起來。&ldo;無妨。墨存想說的是，李大人今兒個就當來這裡憶苦思甜吧。&rdo;蕭墨存笑道。&ldo;憶苦思甜？&rdo;&ldo;對啊，&rdo;蕭墨存眨眨眼，道：&ldo;喝著高粱粥，想想過去的苦日子，思索現下的甜日子啊。&rdo;&ldo;呵呵，公子所言極是。&rdo;李梓麟笑了起來，舀起一勺粥道：&ldo;如此，下官就憶苦思甜一回。&rdo;&ldo;李大人請。&rdo;兩人吃了不到一半，門外即進來一個太監，朝他們行了禮，貼近蕭墨存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麼。蕭墨存嘆了口氣，臉上顯出無可奈何的神色，放下碗，對李梓麟道：&ldo;李大人，萬分抱歉，墨存還有些事務要處理，就不作陪了。請大人千萬用完了再走，墨存改日，再宴請大人賠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