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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析皓心裡甚喜,也不想辯白,道:&ldo;不必了,他,身子弱,經不得風,也不堪叨擾,我就你家孩兒,不過是為內子積德罷了,無需多謝。&rdo;他雖如是說,可那婦人千恩萬謝,終究還是跪了下來,朝那二樓船艙緊閉的窗戶恭敬磕了幾個頭,唸叨了幾句好心自有好報,夫人一定吉人天相之類的吉利話,方拉了孩子離去。&ldo;內子&rdo;一詞,單單只是說出來,都有種情不自禁的甜蜜湧上心頭,白析皓自顧自低頭微笑,想到那人調養了這許久,身子總算開始有所起色,更兼放下心結,拋開過往,宛若重生,那水光瀲灩的雙眸,竟比之先前,更多一分神采。世上諸事,再比不上那人笑靨開來得更令自己悸動。只一樣,那人自身子略好,能開始自己下榻行動,舉止之間,更儼然又是一個清風朗月的儒雅君子。風姿卓然是不必說,卻輕易不再呈現羸弱之態,也在無形間,絕了許多白析皓往常親密摟抱的機會。他千方百計尋著機會想抱著他喂個藥,卻也被屢屢避開,理由居然是&ldo;力所能及的事多做一些兒,也能恢復得快些不是?&rdo;這樣的話被屢屢提及,白析皓便是再不想承認,卻也明白,這是重生後的林凜,在用力一種委婉的方式拉開與自己的距離。他雖不明白沈慕銳與當時的蕭墨存,究竟發生了什麼,可那情字最傷,顯然將那人傷到了根子上。便是過往種種譬如昨日死,可那刻在根子上的傷痕,又哪裡是說忘記便能通通忘記?明明自己一直在他身後,只要他回頭,只要他伸出手來,這等深情,便再不會成憾事。可是,他終究不能坦然受之。或者,那樣堅強恬淡的人,其實是在用婉拒掩飾內心的恐懼。無論如何,他都是怕了,怕到明知眼前有一人一腔深情,盡數系在他身上,卻仍忍心視而不見;怕到明知自己內心傷痕累累,亟待溫情撫慰,卻仍舊選擇轉身迴避。白析皓與他這等親近,如何會不知他的害怕和遲疑?一想起這些,他便覺得心疼莫名,又是沮喪,反倒頗為懷念,前些日子那個六神無主的蕭墨存。好在白析皓以照顧他的病情為由,堅持如常的同塌而眠,林凜倒也並無過份反對。這幾個晚上夜涼如水,入睡後的林凜,仍舊小動物尋暖一般,會本能地偎依到自己懷裡。此刻一想到將那人攬入懷中的溫情脈脈,想到他貼著自己胸膛,安穩入眠的柔順依賴,白析皓便有些心猿意馬,恨不得即刻施展輕功,飛奔上樓,抓住他的肩膀,強要他接受自己,與他成為那名正言順的伉儷眷侶。可是白析皓的煩躁只是維持片刻,便隨即煙消雲散。他深吸一口氣,負手臨江而立,心忖那等最為艱難無望的日子都捱過來,當日看著蕭墨存與別人恩愛黯然離去,卻又每每思君不敢忘懷的挫敗與痛苦;看著他在懷中氣息全無,回天乏術的焦灼與絕望,這些無法想象之苦都一一忍耐過來,又怎會忍不下這區區的婉拒和疏離?白析皓抬頭望天,籲出心中鬱結之氣,揮手吩咐鄔老大開船,隨即邁著步,慢慢跨入船艙。他尚未進房,卻聽得裡面林凜溫潤和煦的聲音,輕輕地道:&ldo;習字習了這許些天,怎的連這幾個字都習不好?&rdo;其後是小寶兒支支吾吾的聲音:&ldo;我,我不懂什麼意思。&rdo;裡頭似乎傳來一聲笑聲,林凜繼續道:&ldo;也罷,我再重給你講一遍。聽好了。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指的是在一條叫淇河的水灣裡,有豐茂的綠竹婀娜多姿,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說的是,有一位有德又文采斐然的君子,就如被精心雕琢的美玉一樣湛湛生輝。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嗯,這兩句有些難懂,說的是,這個君子相貌莊重,為人既威儀又寬厚,懂嗎?&rdo;&ldo;這,這個小寶兒想不出是什麼樣子。&rdo;&ldo;傻孩子,你想想白神醫的模樣,&rdo;林凜似乎忍著笑,繼續道:&ldo;白神醫還看不?&rdo;&ldo;好看。&rdo;小寶兒乖巧地應著,臨了又補充一句道:&ldo;不過沒有主子好看。&rdo;白析皓聽到此處,心裡怦怦直跳,他自小相貌非凡,引來無數讚美和折服,以至於常常要易容行事,省得招惹麻煩。可這等優越感,在那&ldo;天啟朝第一美人&rdo;面前卻當然無存,有時候甚至會惴惴不安,恨不得換一張如沈慕銳那般英武威儀的臉龐。此刻是首度聽到林凜談及他的容貌,心下不禁又是期待,又有些擔憂。只聽得林凜嘆道:&ldo;我倒想張得如他那般,或許少吃點苦頭也未可知。罷了,與你小孩子說不得這些,我問你,既然你覺得白神醫好看,可為何每次見了,卻會怕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