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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時隔多年後黎承睿再一次聽見他的聲音，比記憶中的沙啞，像含了一個棗核，聽不太清，可他說不清怎麼回事，那個聲音一下子如重錘擊打到他心上，令他瞬間溼了眼眶。黃品錫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冷靜，然後他充分發揮自己的交際手腕，一把搭住林翊的肩膀，把他往一旁的會客室帶，邊走邊笑嘻嘻地說：&ldo;好多年沒見了，來，跟黃sir好好聊下天，認犯人那個事你就不用過去了，你過去了也幫不上忙是不是？我會讓人告訴你那個同學仔的，來來，跟阿叔說說，你後來是去美國吧，讀書讀得如何啊，順利不順利，那邊生活過得慣吧……&rdo;他一面絮絮叨叨地問，一面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轉頭對黎承睿喊：&ldo;阿睿，你在那幹嘛？大家都是舊相識了，難得今天有空撞到，一起來聊聊啊。&rdo;黎承睿微微仰頭，遲疑了幾秒，終於還是舉步跟上。會客室裡，黃品錫藉口給他們弄飲品走開，黎承睿與林翊面對面坐著，兩個人誰都沒有說一句話。這下距離更近了，近到那種經年的回憶幾乎要撲面而來，黎承睿仔仔細細，像要把對面的年輕人刻在心底一樣，把他所有的細節都記了下來：他微微低垂的頭，光潔的額，長長的睫毛，挺秀的鼻端，形狀漂亮的嘴，他交疊在膝蓋上優雅精緻的手。時間像是凝固了，如果凍啫喱一般將兩個人包圍其中，靜謐中幾乎有種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錯覺，他們像初次相識，他想開口，他很沉默。不知過了多久，黎承睿宛若嘆息，輕聲呼喚他的名字：&ldo;翊仔。&rdo;林翊猛然抬頭，目光清澈卻幽深，他看著黎承睿，清楚地說：&ldo;我不是故意來這，我不知道你今天在這裡。&rdo;黎承睿一愣，林翊已經垂下頭，像確認自己的話具有真實性一樣，重複道：&ldo;我真不知道的。&rdo;&ldo;如果知道呢？你就不會來？&rdo;黎承睿忍不住問他。林翊沒有猶豫，點了點頭說：&ldo;你說過我們要當不認識的，我以前不懂，後來，後來我才知你是說真的，我現在懂了，你說的沒錯。&rdo;&ldo;翊仔，你怪我嗎？&rdo;黎承睿痛苦地問。林翊抬起頭，詫異地看他，搖搖頭說：&ldo;你怎麼會這麼理解？&rdo;他猶如當日跟他坦言籌謀殺人那樣，認真地說：&ldo;當時，你站在你的立場上做了最理性的選擇，就像我信奉主一樣，你大概也信奉法律和正義原則，我們在那時候，是站在對立面的兩個個體，你跟我，有著根本的分歧，那不是靠荷爾蒙、腎上腺素分泌出來的激情能解決的。&rdo;說完上面那段話，他的身體微微發抖，雙手緊握，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有些神經質地發抖，但他卻像跟誰較勁似的狠狠地咬著，一直咬到那淡色的唇出現不自然的紅痕。然後，他猛地放過下唇，衝黎承睿勉力笑了下，總結一樣說：&ldo;你看，我都懂了，我沒有任何站得住腳的理由去怪你。&rdo; 黎承睿心裡湧上巨大的愧疚和憐愛，他知道林翊是用了極大的剋制力才說出上述那段話，他說得很認真，可見他是真的如此認為，可在此時此刻，黎承睿卻猛然明白，在那個時候，他要一個人弄懂這些需經歷一個多麼痛苦的認知過程。無論如何，他當時才不到十七歲，沒有朋友，母親又不可能成為可以傾訴解惑的物件，所有人都離他而去，他就算再心機重，再冷酷血腥，他在那時候，也是一個少年而已。&ldo;對不起。&rdo;黎承睿低頭，啞聲說，&ldo;我該為你安排得更周到再走。&rdo;林翊沉默了一下，說：&ldo;這麼說是不對的，你對我沒有責任。而且，你給我的錢我用了，出國要好多錢，我們家沒有，但我一路都有打工，已經存了一部分，會很快還你的。&rdo;黎承睿眼睛都紅了，搖頭說：&ldo;翊仔，你不要這麼說，那本來就是我給你準備的教育費，我……&rdo;他差點脫口而出，我本來就想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個人背井離鄉在美國唸書是什麼意思，黎承睿自己就很清楚，但他當年開朗而善於交友，到哪都有稱兄道弟的人，然而如果物件換成林翊，他不敢想少年一個人捱過多少苦。&ldo;翊仔，&rdo;黎承睿的眼眶溼潤了，他有些哽噎，他說，&ldo;我說過要好好照顧你，抱歉，我沒做到，無論如何，我不該不管你……&rdo;&ldo;你要怎麼管？你要管我，我就不會讓你走了，我當時很極端的，人也好東西也好，抓到手就不會鬆開的，也許會殺掉你也不一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