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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昱宇站在車前半天沒有作響,他抿緊嘴唇,眉頭深鎖,他覺得這個天真他媽冷,冷到風吹臉上都有刀子割肉的淋漓痛徹,冷到,他心裡都在冒著寒氣,連眨一下眼,都要耗費比平常多得多的力氣。姚根江陪著他站了許久,終於試探地咳嗽一聲,問:&ldo;老穆,總這麼站著也不算個事,不如還是回去?&rdo;穆昱宇沒有做聲。&ldo;事情既然這麼解決了,就別想太多,&rdo;姚根江斟酌著說,&ldo;這裡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下面咱們還要打別的硬仗……&rdo;穆昱宇搖頭,近乎自言自語地說:&ldo;不,還有一件事。&rdo;&ldo;什麼事?&rdo;穆昱宇抬起頭,沒有回答。他在這一瞬間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覺得自己終其一生從未有一個決定猶如現在這個如此令他猶豫和遲疑。但他卻不得不去處理,他必須把被這幫人弄亂的情緒糾正過來,抹殺一切異常狀況,讓生活回覆正軌,做他這輩子最擅長,也是最該做的事情。&ldo;你們先回去。&rdo;穆昱宇簡單地說,&ldo;我一個人去就好。&rdo;&ldo;你去哪?&rdo;姚根江皺眉說,&ldo;起碼讓孫福軍跟著。&rdo;&ldo;不需要。你們坐我的車回去,&rdo;穆昱宇深吸了一口氣,對姚根江勉強笑了笑說,&ldo;別擔心,我們隨時電話聯絡。&rdo;他說完,衝姚根江點了點頭,大踏步走遠幾步,招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坐進去後,關上車門。&ldo;去哪先生?&rdo;計程車司機問。穆昱宇閉上眼,停頓了幾秒鐘,才像往外吐出千斤橄欖一樣一字一句,報上倪春燕的地址。只是短短一行字,可在說出之前,卻如同鑲嵌在身體內部一樣,說出它們,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摳出來這個時候他想了很多,他想整件事都錯了,開頭錯,處處錯,就像一節錯了軌的火車,要想再把軌道拗正過來,就得花費比以往大得多的力氣。那些夢裡見過的溫暖,感受過的美好,對一個普通女人產生的眷戀,那都是錯的,是由那該死的致幻劑塞到他腦子裡的副產品他從來也不可能成為那樣的穆昱宇,他從頭到尾,都只能是穆先生,也只應該是穆先生。一碗牛肉麵很快就煮好,端到穆昱宇跟前來時湯清肉嫩,頂上還飄著碧綠若翡翠的青菜,還額外加了一個金黃的荷包蛋。滿滿一碗熱氣騰騰,只是看著,穆昱宇的眼眶就覺得發澀,似乎體內的寒氣都被催動,冷熱對比之下,冷的更冷,暖的更暖。他慢騰騰地拿起筷子,仔細挑起幾根麵條吃進嘴裡,忽然之間他覺得什麼味道也嘗不了,味蕾似乎喪失了作用,他只是機械地嚼著,命令自己嚥下去,因為他知道,過了今晚,這樣的東西,也許他再也吃不到。也許一輩子,也吃不到了。沒有放蔥花,沒有澆醬湯,就連他手裡的筷子,眼前的碗都與店裡其他客人的不同。他厭惡蔥花味,嫌牛肉澆醬湯太鹹,他有輕微潔癖,如果讓他用這種小店沒消毒過的餐具,他會渾身不自在。他的嗜好,怪癖,倪春燕都記得。那是一隻樸實而乾淨的海碗,碗邊描著連雲紋的大紅喜字,湯勺也是,笨拙的喜字連成一團,就像一個火紅的徽章,刺眼得緊。好像倉促擺上喜宴的劣質器皿,酒席終了卻忘了撤下,不見喜氣,倒見悽惶。穆昱宇一口一口地吃著,每一口都吃得很仔細,可每一口也都吃得不知所以,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著急,他想記住這個味道,可他卻發現記憶就如同這碗麵,吃一口少一口,見了碗底,卻還有什麼能剩下?他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慢慢放下勺子和筷子,然後冷靜地問倪春燕:&ldo;洗手間在哪?&rdo;倪春燕站起來說:&ldo;樓下有一個,是公用的,你,你恐怕用不慣,上樓吧,用我們家的。&rdo;她前面帶路,拐進廚房,穿過狹窄且兩邊堆滿雜物的通道,再拐個彎就能見到內部的樓梯。那樓梯也有些年月了,老舊,上邊鋪的瓷磚都裂了好幾塊,每一塊似乎都漚染了歲月。倪春燕擰亮燈,先於穆昱宇蹬蹬上樓,回頭對他笑了笑說:&ldo;快上來呀。&rdo;穆昱宇微微眯了眼,他等了等,似乎在等某個聽不見的召喚,然後他先試探著踏出左腳,等皮鞋與瓷磚相觸,他的決心又回來了,於是他不再遲疑,大踏步上樓。倪春燕已經開啟房門,在屋裡對他喊:&ldo;進來進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