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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最後自己都覺得言語乏味得緊,他不得不沉默了,最後一個音隨即消融在空氣中。倪春燕的臉色白得宛若透明,但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輕輕放下茶杯,然後垂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穆昱宇的心像被看不見的手使勁拉扯著,疼得他呼吸維艱,他費勁地說:&ldo;倪春燕,你別這樣,你說句話行不行?我不是討厭你,但是我想,咱們倆要真在一塊,恐怕,還是不合適,最終對你不太公平,真的,我仔細想過了,咱們不該在一塊,我們太不一樣……&rdo;&ldo;我都懂的,別說了,我懂。&rdo;倪春燕淡淡地笑了,打斷他,像替他解圍一樣,輕飄飄地說,&ldo;搬去跟你住,我算什麼呢?我都懂,你是為我好。&rdo;穆昱宇的喉嚨哽住了,他沒法在這個女人面前再替自己辯解一句。&ldo;沒事,我早知道是這樣,真的,我早知道。&rdo;倪春燕有些恍惚地輕聲說,隨後又笑了笑,問,&ldo;你還喝茶嗎?&rdo;&ldo;不……&rdo;&ldo;哦,不喝啊,那我倒了。小超不會喝,我不能喝,只好浪費一回了。&rdo;倪春燕神經質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急急忙忙往洗手間趕。她走得太急,不曾想被茶几絆了一下,整杯滾燙的茶都澆到自己手上,手沒法再抓緊那個茶杯,砰的一聲,杯子掉到地上裂成碎片。&ldo;倪春燕……&rdo;穆昱宇有些急了,他想上前去。&ldo;沒事,不要過來,仔細髒了你的衣裳。&rdo;倪春燕強笑著舉起燙紅的手,說,&ldo;真沒事,那什麼,天也晚了,你早點回吧,成嗎?&rdo;&ldo;不,我,我給你找藥,你的手……&rdo;穆昱宇慌亂地四下看,&ldo;藥箱呢,你有燙傷的藥膏嗎?&rdo;倪春燕突然一下爆發了,她尖叫一聲,衝上去一把將他往門外推去,一邊推一邊喊著說:&ldo;您回吧成不成啊?我求您回吧成不成?啊?!這裡沒你什麼事了,沒有了!回去吧!我這輩子沒求過誰,現在就求您一回,您別跟著看笑話了,回去吧啊!回吧!&rdo;她說到最後一句,已經有憋不住的哭聲。穆昱宇想抓住她,卻被她反手推開,他連連後退,被倪春燕推出門外,然後哐噹一聲,倪春燕在他眼前,用力地把門關上。在倪春燕用力關上門的那一瞬間,穆昱宇猛然接收到這樣一個資訊:從今往後,我是真的,要跟倪春燕再沒任何關係了。這個資訊帶著確鑿無疑的重量,一下狠狠擊中他胸口心臟的位置,疼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有瞬間的腦子空白,渾渾噩噩地轉身離開,就像被牽引著的木偶,有看不見的繩索拉著他,告訴他,走吧,留著無益。留下來,你剛剛所做的一切,那些掙扎,同等的痛苦,就喪失了意義。可是為什麼會這麼恍惚,就像穆珏過世的那天晚上,巨大的傷痛壓過來,人反而茫然到不知道該做何種反應。他意識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路面上,這條路晚上經過的車輛不算太多,構不成車水馬龍的喧囂,在他身後,牛肉麵店還是燈火璀璨,肉湯的味道還是香到足以讓路過的人停駐,可是有什麼不一樣了。似乎在他走過的身後,那個地方會節節成灰。不要回頭,一回頭,你會變成鹽柱。?天使這樣告誡索多瑪城的義人羅得,耶和華會引硫磺之火將這座罪惡之城毀滅,但你不得回頭,必須什麼也不想,聽從神的指引,一心一意往前走。但天使不知道凡人跟他不同,難道羅得的妻子不信神嗎?難道她懷疑神的旨意嗎?未必如此,可她為何還是要回頭?因為她除了信仰,還有很多別的牽掛,她擔憂未來,她捨不得過去,如同愛神,她也愛她瑣碎而細微的生活。?所以她變成了鹽柱。那麼你呢?穆昱宇問自己,你會回頭嗎?他閉上眼,決定無視心裡正在逐步甦醒的痛楚,無視穿破耳膜的女人的哭聲,在他看不見聽不見的地方,確乎有個女人在哭,那個哭聲令他心痛如絞,但這些都不能阻擋他。他是正信者,他確信此時此刻的離開,放棄,然後重頭再來,這是最理性,也是最符合雙方利益的選擇。他睜開眼,邁開步伐,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坐了進去,剋制住回頭的慾望,就此離開。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