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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的車這時開到跟前,車門開啟,小白痴高高興興地向姐姐撲過來,嘰嘰喳喳的,努力想用有限的詞彙表達他去了哪玩了些什麼東西。老陳下車給他開啟車門,穆昱宇臨上車的前一刻,倪春燕突然鼓起勇氣叫他:&ldo;穆昱宇。&rdo;&ldo;嗯?&rdo;&ldo;我,我當你家的廚子,&rdo;她漲紅了臉,說,&ldo;我這個店還能開,對嗎?&rdo;&ldo;當然。&rdo;穆昱宇說。&ldo;我不用住你家,我過去給你做了飯就走,成嗎?&rdo;&ldo;可以,我派司機過來接你上班。&rdo;&ldo;那工錢什麼的,我不用了,上回你給的還有富餘,我也不懂什麼參股……&rdo;&ldo;你不用懂,反正我不虧待你就是。&rdo;穆昱宇嘴角往上,說,&ldo;放心。&rdo;穆昱宇是喜歡乘勝追擊的人,倪春燕這一點頭,好比一個外殼堅硬的果實被敲開了一個小口,照著他的脾性,那就是要趁機將口子拉到最大,不將裡頭能挖的果肉果汁全給掏出來不罷休。他知道倪春燕這一答應,沒準只是一時半會心生惻隱,像她那種女人,吃過苦,捱過窮,也遭過罪,她又性子率直,大大咧咧,很容易推己及人,產生莫名其妙的同情心。他知道倪春燕的這種同情還包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點情愫是很有利的推動劑,它要不要萌芽,在什麼時候萌芽,往哪發展,都要掌握在穆昱宇手裡。他知道自己並未想清楚到底要將倪春燕擺在什麼位置,但因為前景朦朧,他反倒莫名其妙的覺得躊躇滿志,就如從競爭對手那搶得某塊土地的開發權,他對於未知的成果感到一種由衷的興奮。他模糊地想著,就這樣吧,先把倪春燕弄到離自己最近的地方,以後要怎麼辦,以後再說。只有她還在自己觸手可及,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下一步是進還是退,還是他說了算。但穆昱宇也不得不承認,把倪春燕安排進宅子裡做廚子這件事令他很長時間都波瀾不興的內心起了漣漪。那漣漪一開始是不動聲色的,只是心裡發熱發癢,到後來漸漸擴大,變成有些明確的盼望。盼望又進一步發展,演變成他居然開始不安,生怕底下人會錯了意,太將倪春燕當回事,以為那就是他穆昱宇千方百計要弄上手的女人,這個可能性說真不假,可說假又不真,因為擊中了內心隱約的渴望,它突然之間就令穆昱宇抗拒起來。無論如何,他還是穆先生,穆先生是不能如此眼淺手短,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需為了區區一個倪春燕而屈尊降貴?穆昱宇越想越對,為了做到這一點,在倪春燕頭幾天來穆宅上班時,他特地早出晚歸,避開吃倪春燕做的東西,以示對這個廚子並不熱絡。接下來幾天,他又故意挑三揀四,當著餘嫂和其他傭人的面抱怨了幾次,內容無非是倪春燕做的菜鹽太淡或者太多的問題。接下來幾天後,他甚至找了個雞毛蒜皮的理由讓餘嫂把倪春燕叫來,當面訓了她一頓,內容從她不穿廚師制服到她切菜的刀工不好林林總總。&ldo;我是沒學過廚子……&rdo;倪春燕辯解。&ldo;可你現在已經是廚子!&rdo;穆昱宇呵斥道,&ldo;難道你不該有點廚子的基本素質?別以為我這還是你那間街邊大排檔!&rdo;訓完後倪春燕看起來很沉默,她平靜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然,似乎在說,看吧,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穆昱宇心煩了,他揮手讓倪春燕離開,心裡卻忍不住問自己,這明明不是自己,可為什麼他卻非要如一個幼稚的男人一樣表現得這麼刻意?答案是,因為他不確知,他要拿倪春燕怎麼辦。他只知道自己想時時刻刻看著她,讓她呆在自己身邊,可他並不願去想,這樣之後呢,他要拿她怎麼辦?這天的事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倪春燕做完他的晚餐後就藉口家裡有事,早早離開了穆宅。穆昱宇站在書房的落地玻璃窗那目送那個女人坐車離去,他注意到天氣已經深秋,早晚溫差很大,可她還是沒穿厚外套,而是隻罩了件絳紅色的開襟毛衣。她好像很偏愛這種低調的紅,似乎像是對鮮豔奪目的色彩做出一個悄悄的退讓,可這退讓又只是一小步的,因為還勾著少女時代的回憶,拉扯著那點不願意褪去的青春,還有遮遮掩掩的愛美之心。穆昱宇忽然想起了當年那個什麼顏色都敢往身上堆,化妝畫得慘不忍睹的十六歲女孩。她是那麼明媚鮮妍,朝氣蓬勃又俗不可耐。他這才意識到,好像自從重遇倪春燕以來,從未見她畫過妝,從未見她精心收拾過自己。可他記得,那分明是個虛榮臭美的女孩,她穿著超短裙畫著紅嘴唇跑來見自己的時候,可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