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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哦。&rdo;&ldo;我不難過,&rdo;她認真地對我說,&ldo;我壓根沒見過她幾次。&rdo;我一言不發,茫然地看著她。&ldo;真的,&rdo;她笑嘻嘻地,沒心沒肺地說,&ldo;我只是在想,從今往後我就是沒孃的孩子了,可這又怎麼樣,日子過得跟昨天一樣,明天也還這樣,一直都會這樣。&rdo;&ldo;我也是沒孃的孩子。&rdo;我想了想,輕聲說。&ldo;那這下我們扯平了。&rdo;&ldo;嗯,扯平了。&rdo;我在趕往婦科病房的路上,不知為何想起這段往事,我感覺靠近心臟的地方脹痛不已,那個時候我們太小,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也不知道怎麼敘述,等我們都具有相應的語言表達能力後,我們卻喪失了再去說的慾望。可是我還記得,十七歲時候,有一棵茂密的大樹,有一個穿著運動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當然還有我,我們並肩坐在一塊。風吹過頭頂樹葉竟有溪流般潺潺的細密聲,夜涼如水,兩個女孩從外形到內在無一處相似,可是我們有個共同點,那天晚上,我們都是沒孃的孩子。也許這是李少君多年以來成為我生命中特殊存在的一個原因。我們在一個隱秘的時候分享過內在不能告訴別人的感受,那種感受就如曇花一現,稍縱即逝,但我們卻奇蹟般地抓住了,而且還交付與對方。這種機遇一生之中絕無僅有,任它時光荏苒,卻終究難以忘懷。所以儘管相隔多年未見,我們在見到的第一面卻好像從未分別,這種感覺迄今為止我只對李少君一個人產生過,想必她也是如此。所有的重要的朋友,傅一睿也好,詹明麗也好,甚至孟冬也好,都必須是要經過時間沉寂的,需要眼界和胸懷的提升才能繼續昇華感情的,但惟有李少君,在相識之初,她便直指我的內心。我手心冒汗,心裡發慌,我身後還跟著慢吞吞的猶猶豫豫的鄧文傑。他到現在還沒想好怎麼去面對一個生病的約會物件,但我此刻不願理會他,我只想著李少君一個人住院,她很孤獨。我跑進她的病房時護士正給她打針,袖子挽到胳膊上,瘦了一大圈,胳膊上的骨頭都可以咯人。我深吸一口氣,輕手輕腳走進去,這是個四人病房,旁邊的人誰都有家屬有陪護,只有她一個人半躺著,可仍然神情無動於衷。看見我居然扯了下嘴角,笑了笑說:&ldo;你丫可算來了。&rdo;&ldo;我不來你不是連個收屍的都沒有?&rdo;我恨得口不擇言。&ldo;哈哈,反正你說的,要我沒人收屍,你就替我收了啊。&rdo;李少君滿不在乎地衝我嘿嘿笑。&ldo;滾。&rdo;我罵了她一句,走過去,翻看她的病歷,問,&ldo;什麼時候發現的?&rdo;&ldo;很有段時間了,&rdo;李少君說,&ldo;自從那個王八蛋甩了我之後,我就覺得身體不對勁了,一開始以為是還惦記他,心裡難受才這樣,後來實在熬不住就來看病了。喏,就碰見你那天,檢查什麼的,結果一出來我就知道肯定有事。果然吧,媽的,中獎都沒這麼準過。&rdo;我笑了笑,過來坐她身邊:&ldo;為什麼不告訴我?&rdo;&ldo;拜託,很丟人的好不好?又不是什麼得臉的事。&rdo;她翻了白眼說,&ldo;而且我聽說做這種療程會變得很醜,還會掉光頭髮,我才不想讓你看。&rdo;&ldo;我他媽的又不是男人,醜就醜了,有什麼所謂?&rdo;我罵她。&ldo;那倒是哦,&rdo;她笑嘻嘻地說,&ldo;那你待著吧,到時候我醜了不許笑,不然老孃大耳刮子抽你。&rdo;我拉著她的手,緩緩地說:&ldo;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找人醫你。&rdo;&ldo;別給我找貴的,&rdo;她拉住我的袖子,低聲說,&ldo;我明著跟你說吧,我現在存摺上就八萬塊不到,買了點醫保,也不知道能報多少,反正要超過這個數你就讓我回去等死吧,別折騰我,也別折騰你自己個,我活得夠夠的了,沒啥虧的。&rdo;&ldo;放屁……&rdo;我鼻子一酸,抬頭望了望天,啞聲說,&ldo;你再說這種話,我才大耳刮子抽你。&rdo;&ldo;旭冉,冉冉,&rdo;她親熱地靠在我肩膀上,&ldo;我這人最煩讀書,見著高學歷的向來束手束腳,可跟你在一塊老覺得這麼靠譜。我老想,你要一男的,我肯定死活都要賴著,真的,我肯定光著腳光著膀子都得賴著。&rdo;我摸摸她的頭髮,眼眶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