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捉蟲)(第1/2 頁)
南若揹著一筐冒尖兒的豬草,沉默的跟在南木和南草的後面,順著蜿蜒的山間小道緩緩向山下走去。藤條編織的揹帶不受力,勒得她細弱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可這疼也無法掩蓋她內心的荒唐和灰敗。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返老還童”。
作為現代人,雖然她的童年不甚圓滿,可到底透過自己的努力,在二十五歲那年掙得了一套不大卻足以安心的房產,和一輛不貴但也足夠代步的汽車。
那些所謂的親人也在日復一日的隔閡中逐漸遠離,她以為自己終於苦盡甘來,可美好的生活還不到一年,便因過度勞累猝死在了二十六歲生日的前一天。
她死了盤桓不去,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繼承了她的房子、車子、存款,卻沒有為她流下一滴眼淚。
他們開著她的車,拿著她的鑰匙進了她的房子,四處打量一番,嘴裡嫌棄著“真小”“裝修真廉價”,眼裡的貪婪卻毫不掩飾;
又看著存款證明上八萬的數字嘟囔著“這才多少”後,笑容滿面的坐在她精心挑選的沙發上說兒子的彩禮錢差不多了。
她作死作活二十五年,最終還是便宜了這些人。
不甘和怨恨充斥著,她撲上去,可伸出的手卻什麼也握不住,那一刻的恨啊。
她怒罵世間的不公,詛咒老天爺下地獄,然而也就是一瞬間,她似乎聽見一道冷哼,接著轟隆一聲,刺眼的雷電閃過,她眼前一白,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躺在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身旁,四個由大到小的孩子正關切的看著她。
她以為自己在夢中,腦海裡又是一陣暈眩,閉眼睡了過去,然後墜入一片夢裡,看到了八歲南瓜兒的短暫一生。
瓜兒是後丘村南家三房的女兒,排行第二,上頭有一個哥哥,下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父親南三槐,也不知什麼時候就長歪了,十幾歲便和前後幾個村的混子們攪和在一起,偷雞摸狗、吃喝嫖賭,簡直五毒俱全。
偏他運氣好,十八歲那年恰逢縣城裡喬老爺落罪,妻女皆被充為奴婢,他那時又剛好賭錢贏了不少,便花五兩銀子買了喬家嫡出的女兒做了妻子。
喬氏本是大家閨秀,一朝落難成泥,南三槐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初始倒有些新鮮,但沒過多久就丟開了手,兀自在縣城浪蕩,留下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喬氏,又幾乎接連不斷的生了五個孩子,她的身體很快被拖垮。
沒有男人撐腰,三房的日子極為艱難,祖母劉氏霸道,兩個伯母更不好相與。
雖早已分家,但因南三槐常年不在家,三房的田地無人耕種,第二年便由劉氏做主收了回去,分給了另外兩個兒子。
當時也說了每年要給三房一定的錢糧,可這些年下來,錢是早就不見蹤跡的,糧食也越來越少,至今三房吃著陳米粗麵,野菜疙瘩,母子六人一個比一個瘦弱。
尤其近幾年不知怎的收成不好,偏朝廷的稅收越來越重,苛捐雜稅名目繁多,各種稅目簡直叫人歎為觀止,什麼石匠的打巖捐,漁民的划船捐,獵人的打獵捐;甚至掏糞的糞捐,光腳板進城的赤腳捐……
一度民怨沸騰,越是偏僻之地越是嚴苛,滇部等地就在一年前爆發動亂,雖最終由朝廷出兵平叛,但這世道到底艱難了。
即便如此,南家每年的田賦三房依然要負責一些,此前喬氏身體好時幾乎每日都在繡帕子,就這麼著倒也攢了些碎銀,可後來三房沒了收成,便漸漸補貼了家用,其餘都用來交了稅。
後來喬氏病倒,家裡斷了經濟來源,三房一日不如一日,全靠十二歲的大哥南木支撐著,打些野菜野物,勉強過活。
現如今三房最值錢的只剩三隻老母雞。
那日瓜兒在家照顧母親和小弟,大哥南木帶著三妹四妹上山撿柴挖野菜,瓜兒在餵雞時發現已經許久沒下蛋的老母雞竟然下了兩個雞蛋,頓時高興極了。
她先蒸了一個,叫母親和小弟一人吃了一半,原想等著哥哥和妹妹們回來再一起分吃另一個,卻不想二伯母陸氏知道了,上門就說要借一個。
瓜兒哪裡肯,可八歲的孩童哪裡敵得過大人,眼見陸氏闖進廚房拿了僅剩的那個要走,她想也不想衝上去搶奪,卻被陸氏一推,頭撞到了灶臺,當場就昏死過去。
再醒來,人就變成了南若。
在意識到自己當前所處的環境後,南若心如死灰,她已經累死了一輩子,不想這輩子活得比上輩子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