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過往雲煙未及散 心倏地傷自愈難(第1/2 頁)
“為何,要瞞著我?”石戔眼眶不知何時紅了,視線盯著床榻上已是瘦骨嶙峋的老婦人,聲音隱隱帶著哽咽。
荊娘也是眼眶蓄滿淚水,看著眼前的石戔,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激動而導致呼吸不暢:“小姐…老婆子這,這身子骨弱,三災六病的,不用擔心…”
石戔扶荊娘坐起身,在其身後加了二個軟枕,試圖讓對方靠的舒服些。
又抬手給荊娘順氣,見對方呼吸逐漸平緩,才語氣盡量平和說:“若是我今日不來,荊娘打算瞞我多久?”
荊娘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她知道,若非今日石戔前來發現,她至死都不會讓穀子去報信。她已年老,再也幫不到石戔什麼,她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對方。
石戔緊抿了唇,見荊娘沉默不言,小小的一室間,靜默的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荊娘。”石戔啞著聲叫了一聲,見對方紅潤著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望著她,石戔臉上又很快露出一抹笑容,輕聲道:“你得的只是小病,只需調養一段時間,身子又會和以前一樣硬朗…你不是答應過戔兒,等病好了,再回來我身邊照顧我嗎?”
荊娘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心中澀然,伸出雙手,顫抖著朝石戔抱去,石戔含笑投入荊孃的懷抱,一如兒時那般。
往日精幹並溫和的臉上,此刻只餘下蒼老與憔悴,荊娘無聲的落淚,生怕洩露出一絲哭聲,惹來石戔傷心。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石戔臂膀上的衣衫已然溼了一片,時而溫熱時而冰冷。
石戔下意識抱緊了眼前只瘦的皮包骨的荊娘,嘴唇死死的抿在一起,碧水般清透的眸子,似有水紋來回掠過。
荊孃的懷抱很暖,一如往昔…
那日母親溘然長逝,石戔眼睜睜看著一群小斯罵罵咧咧的走進房間,將床上毫無生息的母親,放在一張破敗的木板上抬走,任年幼的石戔阻攔打鬧,皆無濟於事,只是眼睜睜看著母親消失,石戔知道,母親永遠的離開了,且再也不會出現,晚上也不會再有人給她講故事哄睡…
這一日彷彿格外漫長,漫長的讓石戔覺得,好像連時間都隨母親的離開而停滯不前。
蹲坐在角落裡,尚且年幼的石戔沉浸在母親的離去中久久不能自拔,心冷身冷,徹骨的寒意肆意的包裹著她。
夜幕來臨,入秋的夜晚寂靜而孤獨,石戔夢魘般從地上起身,小小的身子卻因久坐麻木,幾步一跌的從外間,走到裡間,看著不遠處凌亂的床鋪,石戔一步一頓的走了過去。
昨夜在這裡,她還睡在母親懷裡打鬧…
小小的身子,手腳並用爬上床,床單上殘留著乾涸的血跡,石戔卻絲毫不嫌棄,因為她知道,那是母親唯一留下的東西。
捲過被子蓋在身上,石戔攤開小手把床上星星點點的血跡盡數遮掩過,那是母親的…
石戔小臉上終於露出滿足的笑容,昏睡了過去。
次日,迷迷糊糊的石戔似乎察覺到有人再摸著自己的額頭。
“呀,這孩子在發高熱…”
又不知過了多久,等石戔再醒來時,床鋪邊上,正趴睡著一個老媽媽,老媽媽模樣溫和,眉目間即使閉著,也透著一抹乾練。
石戔認識這老媽媽,對方經常送吃食給她和母親,人很好,對母親也好,不像府裡其他人那樣會欺負母親…
突然心底一慌,石戔猛的坐起身看向身前的被褥,見仍是她與母親的,那梅花般點點的血跡也在上面印著,石戔心下安了。
石戔的動靜將床榻邊的荊娘吵醒,荊娘睜眼見石戔醒來,臉上立刻浮現出喜色,上前就抱住石戔小小的身子,安撫道:“孩子,別怕,荊娘會照顧你。”
懷中的溫度很溫暖,像極了母親的懷抱,石戔不忍推開,只覺冷卻的身子,正一寸寸解凍,緩緩伸出小手抱緊了眼前之人。
就這樣,自母親走後,荊娘一力照顧著石戔,雖有老夫人支援,但府中上下,上到老爺夫人,下到小斯丫鬟,沒有一人歡喜石戔,連帶著排擠荊娘她們。
這般下來,日子難免清苦,但終算得平靜,不知不覺,十數個年頭溜走,石戔也慢慢長大,同時荊娘也日益衰老。
直至一年前,荊娘病重,無法伺候石戔左右,決心帶著孫兒穀子獨自居住在距離輕雲閣最近的小院裡,石戔有心照顧,奈何府里耳目眾多,又多是排擠,為了避人耳目,更是想給荊娘靜心養病的地方,石戔便很少再過去看望,多是讓穀子前來詢問情況,以好送去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