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1/4 頁)
「我欠你的應該都還清了吧?還有什麼東西能給你呢?」
暮抬頭望向他的眼,他空曠的眼裡重新倒映出了他,扭曲的,鏡花水月般得恍恍惚惚。
原來他的不抗拒,他的心如死灰只是為了叫他無所顧忌的掠奪,為了虔誠償報他所有的一切。
「那你欠我的呢?該怎麼算呢?」
嵐費力地在他身下抽了抽身子,趁著暮身子鬆動時利落地將他壓制到了身下。他柔軟地趴在他身上,似一層薄紗般輕盈,可暮分明又覺得似被一座大山壓制。
那種壓迫感兩千軍萬馬也難以匹敵。
嵐的眼神狠厲而柔情,空洞的目光赫然怒放出灼眼的光彩,不知本就是他生命裡生生不息的光芒,還是臨死前回光似的幻影。
總之他那麼灼眼,在夜愈來愈沉時,他卻愈來愈亮。
他溫柔地撫摸暮的額頭,三千髮絲落在暮的身上,開爛了他整整一身,是剪不斷的情,愈理愈亂,愈纏綿。
嵐的手撫過他的額頭,撫上他的眼,密密實實地合蓋起來。他蒙著他的眼,吻上他的唇。
「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可是你教過我,人若犯我,斬草除根……你的教誨我從來銘記於心呢,老師……不為所謂的愛恨,只為那丁點兒被你踏為糞土的卑怯的尊嚴……」
暮陷在不可預知的黑暗裡,唇被冰冷的溫度覆蓋,似墳土般厚重荒蕪。可他忽然安定下來,筋疲力盡地將自己交付那場早已預想了千百遍的結局。
嵐夠過桌上的水果刀,往暮的胸膛裡切進去,利落乾脆,再橫切一刀,然後將手伸進去,挖開肋骨,一直伸進他一片血肉模糊的內臟裡。
暮從喉底扯出一聲嘶啞的呻吟,而後只是笑,釋然地笑。他感受到胸膛裡的心臟被慢慢得拽離那些千絲萬縷的血管,被利利落落地拽出體外,卻赫然地輕鬆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眼睛上的手離開,他睜眼望去,心臟在嵐的手裡,滿滿實實地盛開在他的指縫裡。
嵐哭著笑著,在他的視線裡漸漸地模糊,漸漸地已是前世幻影,一場酴醾散盡的黃粱之夢。
這一別,要到哪一世才再能相見呢。
破鏡重圓
重明和虹從醫院出來以後,在父親的朋友家避了一陣風頭。
朋友將五爺的遺體好生安葬了,又託人去文家打聽風聲,得知文府已被洗劫一空,二奶奶知五爺遇害,也含恨上了吊。只留下瘋瘋癲癲的文夫人,在狼藉消敗的大宅門中惶惶度日。
等風聲稍歇,朋友才又把夫人接了過來。重明見虹身子有所好轉,又不想拖累父親摯友,便決定舉家遷移去上海。
虹對北平自然是有千萬個不捨,這就像是他生根的土壤,長得茁壯或歪趔,那都給了他命,若是遷土,斷了根,還不定能活著。
但重明說,等風聲過了還會回來。
虹的毒癮還時有發作,每每發作時他讓重明將自己捆綁在床上,將手腳都摺疊著,不叫他們胡抓亂舞地傷到自己。
雖然很難熬,每次毒癮起來時無異於又歷經一次生死,可他能挺住。他決意將這蝕骨不化的毒從自己的血肉裡解除,連著那狼藉的過往和切膚的仇怨,從自己嶄新的肉體裡利落地剝離。
所謂新生,幾度死別才候一刻生逢,耗盡來世永壽才換此生須臾,何其艱險,又何其壯烈。
今生圓滿,他沒再想過來世的福祿。
而瘋後的文夫人無惡可作,忽然便純良了。
那一日,虹毒癮起時,重明正巧在外頭熬藥,端了藥進房間時卻見到這輩子都不曾有的一暮。
虹毒發難熬,但也沒被捆綁著,只靜靜地躺在文夫人懷裡。瘋癲的文夫人拿著一塊熱毛巾細細地擦著他額頭的汗,抱著他,唱著搖籃曲。似個純良無害的母親,正極照顧之能事,哄著她久病的孩子。而虹也安靜地不同往日。
重明也不知是否是被藥裡的熱氣蒙上了眼,恍惚間見著母親眼裡又重新放射出光芒來,溼潤而明麗,再不似之前呆滯的樣子。
待虹毒癮過後,她依舊瘋瘋癲癲,痴痴傻傻。
而虹對文夫人雖仍然有恨,但之前那與命相連理的刻骨的恨已被重明無疆的大愛所沖淡,並且隨著他毒癮發作時她的細心照顧而漸漸地平息。
怨與恨,一場無終的牌局,一局無定的輸贏,一世無果的糾纏。索性局終人散盡,此恨才不了而了,是為寬恕,立為大德。
瘋魔了那麼久,他終究還是決心放下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