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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下的溫存被風雪洗淨,他留下的一切被風雪洗淨!
一切痕跡,一切證據,都毀屍滅跡。他們又再不相干了。
正是虹要的結果,他處心積慮,他破釜沉舟,一切卻看似天意,巧奪天工。
嵐跑遍一整個北平,終於找到醫院,他跪倒在醫院門口,將懷中之人向那些白衣鬼怪虔誠地奉送。
「醫生,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救人是醫生的天職,故,不辨生死,不探虛實,便竭力救治,做盡自己的本分。
嵐跟著護士的擔架跑。虹躺在那狹小的擔架上,顫顫悠悠,似躺進一座搖晃的魂。哪裡都不叫他安心,他只有將虹捏碎在自個心窩裡才最是安寧。可如今他心窩已成一堆廢墟,那番末日境地,他哪裡肯讓虹冒險。
去急診室的一段路,不過數百步遠,他卻如走刀山,步步艱險。
半路,一個瘸腿的半瞎子來不及躲閃,差些撞上擔架。
所有的目光一併相對,皆是熟人。這個落魄的瞎眼不正是文家公子麼?這個衣不蔽體,碰頭亂髮的“女人”又不正是北洋軍閥麼?
再則,擔架上這奄奄一息的人兒不正是梨園名伶麼?
誒誒,這幾個幾輩子糾纏不清的冤家,終於又一併相逢了,是意外,抑或天作,還是人為?總之他們不離不棄,不魚死網破不作圓滿。
這杳杳閻浮界,又只成了三人墳墓,侷促狹窄得很。
文重明腿更闕了,似一段枯枝,被擔架的腿一撞,便斷了下去。
他趴上擔架,嚎啕大哭。
「虹?!是虹!他怎麼了!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嵐呆呆地看著,發覺虹臉上恢復了些生氣,他因他的呼喊活過來了。他忽然落下一塊石頭來,因落了這最後一塊石頭,身子變得更輕了,恍恍惚惚,站立不穩。瞅瞅周邊,都是白衣的病人,飄飄渺渺,說不準也是鬼。不過記不得自個死了,同他一般恍恍惚惚地彌留人世,他們終以為這些慈悲為懷的醫生終將他們救活了。
對了,每個人垂死前都是經受過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的,開膛破肚,掏心挖肺,這般折磨都經受過了,縫著死,便輕鬆自得多了,好似又活了一次。
人世的鬼和人,都是一般執迷不悟的。
醫生拉開文重明,推著虹進了急診室。
他放心了,要走。可重明從後頭追上他,壓倒在地,一頭瘋獸,要置一個人於死地,多麼輕易。
「你這個混蛋!虹怎麼會這樣?你把他怎麼了!」
他答不上來,他把他自己給虹了,虹吃了他的心,又把自己給了這男人。他才是最委屈的,不是?
可所有人都在定他的罪,他們有什麼資格?可誰叫他是最下作的物種,只可沉默受苦,所有辯解都是謊言。
他任由他打,任由他發洩,他要被他活扒了。
他只不過要了這男人的一條腿和一隻眼,虹便似要了他的命。要是今次這男人要了他的命,虹會為他報仇麼?
他突然想以身試驗,不由得失笑。要把自己弄到最狼狽,連自己都嫌惡,大抵就不會這般處心積慮地去索愛了。
重明被激瘋了,拳頭似雨點,落在他那一張俊美的臉上,嵐要遭毀容了,臉也同身子一般醜陋,這才是他的應得。
周圍人都在看戲。中國人素來是最愛看戲的,尤其愛看打架的戲,越險惡,越刺激越樂意看。喜鬥好勝,方才彰顯出人的節氣,才能順應這戰爭亂世。
待一方落敗,就要出人命,他們才手忙腳亂,伸出援手。鬥歸鬥著,但不願見死人,不然又徒添自己的晦氣。
一群白衣護士趕來,將發狂中的重明拖開了。
嵐緩緩地起來,撿不齊散落的肢骸,只東拼西湊,湊直了身子。
他仍笑著,對重明說,「他不會死,從此,你和他,恩恩愛愛的,生生世世……不要讓我看到。」
一番赤誠,真心祝福。
他滿身狼藉地戰敗而歸,融進風雪之中。
重明看著,似被憤怒衝花了眼,只見他方入風雪裡,便化作了一口輕氣,隱入九天。
虞姬精魂
走出醫院時雪下得更大了,北平凍僵在積雪之下,四處可見淵深的裂痕,是從北平精魂裡龜裂的,那十八泥犁的入口。
原來再也無需跋涉黃泉,寸步之間便盡輪迴。
嵐路過天橋時看到一簇火光,尋著光游去,卻見一形容枯槁的老裁縫在焚一堆戲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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