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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起一道一道的紅,似綢緞上的勾絲,一扯,整個兒身子都疼痛地皺巴起來。
可這入骨三分處的愛與痛,他一個半路奴才,哪裡能洗得?
嵐倦怠地閉著眼,任由他洗著,眉頭一下蹙起,一下又松展,無聲無息地掙扎。
當暮的手挪到他的胸口,欲洗去虹在上頭畫下的“押”時他驀地一陣搐縮,好似被人掐了心臟,命懸一線。
他跟條斷水的魚,在水裡顛騰了一下,掀起一個巨浪,又將自個打沉下去。
罷了,他真心不記得,單單一個未圓的“押”,又無白紙黑字的欠條,怕是連鐵面的閻王都難審斷。
霧氣在他閉合的眼瞼上凝固成水,又鹹又澀。
「暮,待文崇山替我們辦完了事兒,就放虹回去。等他死了,你再把他的屍體找回來,與我一處安葬。」
「你到死都惦念著他?」
「呵,你知道我為什麼活這麼久麼?……小時候他與我有個約定,會來天橋找我,帶我走,我一直等著他……一等就是十年……可他卻不記得了,真心地不記得。」
是活了太久了。人的壽命七八十年,貓狗的壽命十餘年,而這非人非畜的壽命,閻君卻未給出一個時限,叫他暗自個的意願活,只不過活多久都是種恥辱,都是種折磨,都是種恬不知恥的墮落。
「那我呢?我算什麼?你一條相伴了十年的狗麼?」
是第一次,他向他討要情債。是虹的出現,叫他忘了自己的本分,又從一條被馴化的忠犬變成了霸道的野狗。
嵐無謂地笑笑,道,「怎麼?不情願麼?不情願的話大可以反咬。」
他故意傷他,他心中有屈,有恨,有傷,跟個不明事理的孩子,只想找個親近的發洩處,這事兒只有暮能擔得,誰叫他是他最親近的人。
這種情分與□無關,是父子深情,又是手足厚愛,命裡的羈絆,哪裡不比情愛深厚。可暮習慣了那麼多年,忽然就悟不明白了。
他單手掐住嵐的脖子,恨不能殺了他。
「沒心沒肺的東西!不如早殺了你,免遭人作賤!」
這手的力道似掐著一個敵人的脖子。
這世上最能反目成仇的便是曾經相濡以沫的愛人吧,嫉妒、猜疑、背叛、霸佔皆依附情愛而來,種種皆是穿腸毒藥,雙人飲,才是同歸路。
嵐不作聲,叫他發洩。
暮不見反應愈是來氣,索性翻過他的身子,身下長矛一刺。
慘叫聲撕心裂肺。
非要鬧到這步田地,才不枉費這十年魚水深情麼?
落魄重逢
昏睡中的虹陡然從這一聲慘叫聲中驚醒,一夢一夜,又是新的日子,生生不息的陳舊人世。
入冬以來,天氣難能見好過。外頭又是灰濛濛的一片,既不見下雪,也不見放晴,就這麼不陰不明地壓抑著,壓抑到極致,總會有什麼毀滅性的東西鋪天蓋地而來吧。或是天災,或則是人禍。
虹呢,什麼都不打緊,只盼這日子能早點結束,才好離開這牢籠般的人世,走出去看看。
臉依然是那張明豔的臉,可儼已是個年逾花甲的老頭了。
少將家的下人往壁爐裡添了點柴火,一點上,火噗嗤一聲地炸開來,差些就將那下人吞掉了。空氣裡瀰漫著煙塵,虹咳嗽連連。
點完了火,下人出去,又有一個下人端來熱騰騰的早餐,放在他床頭,然後悄無聲息地出去。
這裡頭的人除了嵐,都是面無表情的,似死了很久的人,機械地重複著生前的勞作。
虹對這兒實在喜歡不起來,可除了這個樂善好施的收容之處,他還能去哪兒。
這麼些日子,重明也真不管他死活,都未有打聽他的下落麼。也是他活該,害了他的母親,活該他的憎恨。
被窩被壁爐烤得熱了起來,身旁的被絮疊起一個空,好似昨晚有人緊挨著睡過。
他記得的,昨晚有人抱過他,吻過他,還差些兒要了他。他記不得了,這麼些年,有多少男人在他身上索要過,開始是歇斯底里的反抗,後頭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敷衍,再後來是甘心情願地迎合,已儼然與妓女無異。現在呢,似乎除了張開腿索要,再無別的能耐,這嗓子被煙灌壞,怕是連賴以為生的戲兒都唱不成了。
說到底呢,還是自個的墮落。看那些婊子,剛進妓院時興許是失足而致,可後頭,這行當越幹越上癮,有幸叫人贖身,從了良也覺得活得不自在,又回頭幹起老行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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