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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這樣,我找話題,他回答,我不說話,他便再不開口。
別人的家屬來了總會把“在裡面過得怎麼樣”當成重點話題,然後雙方圍繞這個展開深入淺出的探討,可老頭兒從不。我想他可能並不關心我在裡面是否吃得飽穿得暖,因為犯罪了就要被處罰吃苦受罪也是應該的在他的觀念里根深蒂固,所以他所謂的探監不過是要確認我還活著,還能神色如常地跟他打招呼,嗨,老頭兒。
我不知道這推斷對不對,但我沒辦法阻止它恣意蔓延。
終於,我再也忍耐不住。
“老頭兒。”我叫他。
他看向我,原本有些渙散的眸子又重新聚起光芒:“嗯?”
我忽然不敢再直視他,只好別開眼,聲音也因為心虛而變得急促:“你以後別來了,打錢就行。”說完我騰地站起,逃難一般快步走向獄警,後者驚奇於我會面時間的短暫,但還是盡職盡責地開啟大門,帶我離開。
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回頭,可我知道,有雙飽經滄桑的眼睛在注視著我的背。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第 11 章
轉眼就到了年關。我發現當日子變得千篇一律,當一天和十天不再有什麼分別,時間倒是過得飛快了。天氣愈發冷起來,雪下了好幾場,於是我們又多了一項政治任務——給監區除雪。但你不能指望免費勞動力的戰果有多輝煌,故而一次除不乾淨,兩次除不乾淨,慢慢的那雪下了又化,化了又凍,再下,再化,再凍,直到整片監區成了一座大溜冰場。
容愷在一次清早上工的路上狠狠地摔了尾巴骨,以致連著好些天只要往生產線上那麼一坐,便齜牙咧嘴萬般辛苦。但沒人同情,誰讓他好好的佇列非要走出花兒來。群眾們都齊步,他非要在冰上溜,不摔他摔誰啊。更有幾個其他號的,一見小瘋子齜牙咧嘴就哈哈的樂,彷彿他們家有多大喜事兒似的。我看在眼裡,嘆在心裡,某的人緣兒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我的間歇性低落症好了不少,現在除了睡前偶爾反思下當初怎麼就沒好好學習,其餘時間,馮一路還是那個馮一路。熱情,堅強,積極向上,事兒媽……啊呸!忘掉最後一個!你媽金大福不開口的時候遭人煩,這開口還不如不開口呢!我事兒多?就提議聯歡會上演個小品還被十七號全民公投給否決了我容易麼我!一幫沒情趣的傢伙!
少了我馮一路這個雞蛋,人家照樣做槽子糕。聯歡會如期而至,我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多人才獄友,什麼吹拉彈唱就不說了,居然還有變魔術的,不是靠道具唬人的那種,是真的手法快,你明明知道東西就是他事先準備好的,可死活瞧不出破綻,我甚至自告奮勇地上前近距離監視,還是不行,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真就是憑空出現,跟法術似的。於是我挺替他鬱悶,你說有這手藝你就在外面好好混唄,來錢肯定不慢,還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做貢獻了,犯什麼法啊,吃飽了撐的。
除夕那天晚上,我們被允許看電視到十點多,因為熄燈規矩不能變,所以十點半之前還是被趕回了宿舍。我們照例洗漱上床,但誰他奶奶睡的著啊,連一貫沒心沒肺的容愷都不停的翻身。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小瘋子忽然低低說了句:“零點了吧。”
我不確定。
往年在家,這個時候老頭兒都會端著熱騰騰的餃子上桌,那一臉喜氣洋洋常常讓我產生一種盆裡不是餃子而是金元寶的錯覺。與此同時外面也會鬧翻天,一家比著一家的放鞭炮,傳說最早咱們的老祖宗剁餃子餡放鞭炮是為了嚇走一頭叫做“年”的怪獸,要我覺得,別說年了,那陣仗十頭哥斯拉都扛不住。所以我總想著不愛守歲的同胞們肯定恨死了這個習俗,汙染環境是小,擾人清夢是大。
但現在,外面一片寂靜。我知道監獄大都在遠郊,但也沒想到會郊成這樣。冷冷的月光從視窗灑進來,淡涼如水,窗外的鐵欄杆清晰地投影在地上,一條一條像猛獸的利齒。
“要不拿手電筒看看錶?”我提議。每個監舍都有應急手電筒,只是被抓著無故適用,會扣分。
容愷沉默一回兒,又翻了個身:“算了。”
我心裡澀澀的,說不上什麼感覺。我想小瘋子並不是怕扣分,因為他多出的各種古怪獎勵分足夠閃瞎每一個犯人的眼睛,比如在獄刊上發表文章又或者被抽調辦個黑板報等等,所以他害怕的,或許只是手電筒的那道光。
可有人不怕。
只聽啪的一聲,一道光束從周鋮的床上發出,不偏不倚,正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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