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交還曹謹文時,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帶著血絲的雙眼,還是忍不住安慰道:“有事情找我。我隨時回來。”
曹謹文愣了一下,抬起頭強笑道:“我撐得住。”
這讓鄔長海又一次想到了曹謹衍告別時的表情。但他對誰都沒有提起那二十四個小時,而是把它當作曹謹衍的遺贈封存在自己的腦海裡。
回家的航班是在傍晚。天已放晴,夕陽照著鋪了一層白雪的古都,景象悲壯而綺麗。
飛機突破雲層前,鄔長海最後一次俯視著這座發生過許多事的城市。
儘管曹謹衍已經明確地告訴自己:這個世界只有一條道路。但鄔長海還是更願意想象一個這樣的世界:
在無限延展的故事裡,一定會有這麼一個空間:他們實現了各自的夢想。一個帶著科研團隊一路打拼,讓世界為之驚歎;一個用解剖刀揭示真相,為死者討回公道。他們仍會重逢,但不是在某人的墓前,不是在鮮血浸染過的路旁,不是在隔了柔軟的時間的夢境般的畫面裡。當是在嘈雜卻真實的鼎沸人聲中,雪來不及落定又被腳步驚起,人人臉上有忙碌或悠閒的神色。各人有各人的生命,生命與生命交織,川流不息。
他們會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重逢,隔著人群相視一笑,然後越過喧譁向對方走去。
廣袤的天空懷抱著幸福與不辛共存、喜悅與悲哀同生的世界;鉛灰色的雲靄裂開,曾經沉默的陽光將重回大地,推著人們迎接又一個春天。
久違的藍天下,遲到的暖空氣帶著生的祈願從人間飛昇。
時與空的深淵裡,必有一塊碎片以與漫長歲月相比只是片刻的喜悅,告慰無數碎片中同一逝者的安眠。
???
——冬天的日出來得真晚。
這是此刻曹謹衍唯一的想法。
夜明前的城郊天高風冷,走過的人寥寥無幾。還沒到下雪的時候,周圍也沒有什麼勝景做地標,實在是平常到無聊的一個時間和地點。
而就在這個時間和地點,某個人即將走向生命盡頭。
但他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痛苦。相反地,曹謹衍把手揣在兜裡,輕聲哼著小曲,腳步輕快。他低頭關掉了手機,又再次抬頭,把帽子整了整,好讓自己更清楚地看到天空。遠處泛著魚肚白,但佔據大半個天穹的仍是沉重的暗色。路燈還亮著,燈下行人的形象顯得有些失真。
曹謹衍一路走著,滿意地享受著人生中最後一個黎明,如同享受著大劫後生的喜悅。扛著秘密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再用不著勉強自己把生活的細節于思維於現實重複幾次,再用不著幹這些無聊的事了。
但自己也要正式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留下了這麼多東西,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都給別人添了不少麻煩。
——就算是個解脫,但還是很難高興起來啊。
想到這的時候,曹謹衍停下了腳步。他拉起一點袖子,看著手上的手錶。十來年前的款,但被他保養得很好,人們總以為那是新的。
那塊手錶是他的父母慶祝他考上理想大學時買的。仔細想想,那也算過去相當一段長的時間了。
——爸媽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他們會痛苦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重新面對生活。老姐也是這樣,總會擦乾眼淚繼續往前走的。他們一直希望我能為社會乃至人類做出點傑出貢獻,可惜我用犧牲換取的偉大成果沒法體現出來啊。不過這樣就好。就算他們永遠不知道,我做了,而這就是全部。
想到這裡,曹謹衍帶著笑意重新邁起了步伐。
沒有誰生而孤獨、死後也是一座孤島。我也如此執著於交錯著的生命,所以在知道別人會有怎樣的結局之後,面對自己的死亡反而沒什麼好畏懼和後悔的。我只是做了一個別人不知道的選擇而已。
沒有比這更合適的結局。
就這麼走到了斑馬線的一頭。剛換了紅燈,曹謹衍便倚著燈柱等候。遠遠地傳來汽車飛馳的聲音,眼前仍是一片沉寂。
——來想想某個姓鄔的傢伙吧。
一想到這個人,曹謹衍就忍不住輕笑起來。
——不對。反正我還會見到他的;而且,應該由他給我畫上這個句號。等到我與他在悖論之中重逢之時——
“怎麼樣,你們對這個選擇滿意嗎?”曹謹衍突然抬起頭,對著天空說出這麼一句話,物件像是無處不在實際上又並不存在的神們。沒有回答,也自然不可能有回答。
紅燈換成了綠燈。曹謹衍站直了身體,輕鬆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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