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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還拿著半杯洋酒,因走過去靠著他肩膀,輕聲道:“在外面還沒喝夠啊?不怕醉麼?”
宋致白靜了一刻,才道:“你先去睡罷,折騰一天也累了。”說話時身子卻沒動。婉貞“嗯”了聲,道:“我再跟你待一會兒就去。”說完便坐到窗邊的沙發上,仰臉微笑望著他。宋致白呷了口酒,一轉眼正撞上她含滿笑意的眸子,燈光下清泠泠的,在他的投影裡濺著細小的水波——她看來還和遇見時一樣,年輕,潔淨,快樂,自己似乎沒在她身上留下太多印記。如果此時離開她……她也許傷心一段日子,但未幾年便能忘記他,重新開始生活。
而那個人不能。自己也忘不了他。
他看著她,或者眼底有不自主的疼惜內疚,心裡已在想該給她怎樣的補償。然而婉貞忽的驚笑了一聲,拉起他一隻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驚喜道:“噯,你快——它在動呢!”
那若有若無的嬌弱震動,緊緊貼在他掌心,如雷震般直掣心底。他默默坐在她身旁,一時全身都失了力氣——他怎麼能有這種念頭?像打發宋和嫻與徐夢璇一樣拋棄自己的妻兒。那人長在自己心裡,根深深扎進血肉,不能拔出;可他們也一樣與自己肌膚相連,骨血相融。
他知道,他得為這個瞬間的念頭,一輩子贖罪。
十月底他做了父親。大概因為體格纖瘦,又年輕害怕,婉貞生育時遇到了困難。手術之前,她痛苦得哭啞了聲音,還在喊他的名字。宋致白等在手術室外,她的聲音還反覆響在耳邊,利刀似的寸寸切割著他。時間漫長地像過了一個世紀,把所有前塵往事都隔成了上輩子。
他給新生的女兒取名“令玫”。拱璧美玉,他的掌中珍寶。
儘管集合萬千寵愛,令玫來到世上度過的第一個新年並不安穩。年前國軍在東北戰場接連失利,到一月底,北平又失陷。和娉婚後隨丈夫去了北平定居,至此也和宋致白失去了聯絡。國府已準備派出張治中為首的代表團,前往北平與□談判。但照沈部長、戴銘誠等人看,“劃江而治”的前景並不樂觀。高層軍界忙於調兵遣將,背水一戰也要守住長江;南京首當其中,權貴圈裡已是人心惶惶,不少已忙著向國外轉移家財親眷,只待有變,便遠渡重洋。沈部長與宋致白談過兩次,倒還鎮靜,只說“了不得再去一回重慶,日本人那般窮兇極惡,不是一樣挺過來了?”然而也教他有個預備。宋致白便與岳丈一起,先行把兩家浮產陸續轉至歐洲幾家銀行,幾家工廠也開始著手南遷。不過他一頭忙於收拾家當,一頭仍趁著國府固防備戰,大作緊俏物資的囤積投機——捫心一想,或也真是戴銘誠所說的“禍國殃民”。眼下已是巨木將傾,他不過是和周圍那些人一道,爭相砍伐這顆大樹的枝幹,多為自己積下渡劫過河的資本罷了。
想來又何須內疚。他從來沒有什麼救世報國的信仰,做不成危時棟樑。
然而國事危難,只要一天還沒改天換日,日子還是照常要過。這月初九是戴銘誠母親的六十歲整壽,因為時期特殊,戴家只請了為數不多的親朋好友。宋致白自然在其中,一大早便帶著婉貞來到戴家,先陪戴老夫人說話。婉貞生育了一個孩子後,反而更豐潤漂亮起來,偎著老太太又說又笑,哄得戴夫人十分高興,對宋致白兩個道:“我早就說你福氣好,到底娶了這麼懂事能幹的太太,人又美——不像銘誠,都三十多了,還整天吊在半天裡,想起來他來我就氣得頭疼!你們有空也替我勸勸他。”婉貞笑道:“戴上校才是做大事的人。致白這幾年真多虧了他——我還要請二哥往後多看著他呢。”
戴夫人又說要認婉貞做乾女兒。銘誠的長嫂明珍笑道:“還用認乾女兒麼?致白從小就在我們家裡,早就是媽的兒子了,今天認媳婦兒才是真的!”眾人又笑。這時戴銘誠從外頭進來,給母親問了好,又道:“剛才都在笑什麼呢?我一進來倒不說了。”明珍道:“還說呢,這早晚才回來。媽方才對你不滿意,你就站好了聽訓罷。”戴銘誠眉頭一挑,指著宋致白道:“我就知道,你一來肯定不會說我好話!”宋致白搖頭笑道:“哪裡哪裡,我們正佩服戴上校呢,國而忘家。”大家又說笑了一陣,戴銘誠做個眼色教他出來。宋致白邊走邊問道:“怎麼搞的,老太太過壽,你倒回來這麼晚?”戴銘誠道:“臨時有個任務,我是抽空回來,一會兒就得再過去。”宋致白嗤道:“都到這地步了,你還這般認真做什麼?”戴銘誠瞥了他一眼,夾著煙的手指點著他:“我可沒宋老闆這麼看得開啊!”宋致白笑道:“行了行了,都知道你是黨國忠臣——方才老太太還在跟我說,二公子因公廢私,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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