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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在其中的,更何況是徒手。’”
“可是……”
“沒有可是。小思,己巳變法雖然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年,至今還是禁區。你懂什麼叫禁區?不是不能碰不能說,而是碰了說了會有你預想不到承擔不起的後果。”目光和聲音同時軟下來,“別讓爸爸擔心,聽見了麼?”
在那樣威嚴懇切的逼視下,方思慎點了下頭。
“華鼎松這人本事是有的,不過遭際大起大落,晚年鬱郁不得志,牢騷重了些。小思,你還年輕,跟著他做學問就好,千萬別染上那股遺老遺少刁鑽酸腐之氣,這是做人的格局問題。”
方思慎想反駁,知道自己肯定駁不過父親,索性沉默。
方篤之摸出一支菸,卻不點著,夾在手裡做樣子。路燈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方思慎望著父親,朦朧燈光裡看不清面孔,只覺得似乎充滿了蕭索和疲憊。
半晌,方篤之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一件事,對每個人來說,當有做的自由,也有不做的權利。我不去遊行,因為我找不到去的理由。小思,你沒有資格為這個指責爸爸。”
停了停,似乎嗤笑一聲:“當年我的同學都去了。不少人死了,我還活著。我替他們收屍,為他們聯絡老家的親人,幫他們處理後事。也有很多人跑了,沒本事的躲回老家,十之八九從此一蹶不振,自毀前程。有本事的躲到國外,多數混得個寄人籬下,搖尾乞憐。當初吆喝得最兇的,如今誰不是口袋裡裝滿花旗金,隔著滔滔大洋對這邊指手畫腳,唾沫橫飛?”
方思慎呆坐著。師生中隱約流傳的有關己巳變法的蛛絲馬跡,被父親幾句話血淋淋地揭露開來。
方篤之把煙又放回口袋:“‘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小思,這些事太複雜,你不要管。你只管做好眼下自己想做的事,就足夠了。”
第〇一八章
國立高等人文學院校園本身,就是一級文物保護單位,受客觀條件限制,無法大興土木。方篤之榮膺院長之後,借校慶之機向中央要錢要地,在馬路對面蓋起一大片現代化建築,把新興學院和所有宿舍都遷出老校區,中間以天橋相連,一改過去逼仄局面,總體規模漸可與京師大學媲美。
方篤之身為院長,也不過住在新校區寬敞些的公寓裡,四室兩廳,跟其他資深教授、高層管理人員一樣。這房子方思慎大三時才蓋好,總共住了不過幾個月,所以說是回家,感覺卻十分陌生。跟在父親身後進屋,整個客廳一覽無餘,除了中間的沙發和茶几,牆邊一列書櫃,再沒有別的傢俱。
望見靠窗大花盆裡一人多高的灌木,不禁面露喜色,腳步自動邁過去,順手摘了一顆枝頭幹蔫的紅色果子塞進嘴裡。
這棵面果樹,還是當年方篤之回芒幹道替他辦理戶籍手續帶回來的種子。因水土不服,好不容易才種活,剩了最頑強的一棵,年年開花結果。搬家的時候,老樓沒有電梯,又不放心工人粗手粗腳,父子倆合力一點點挪出門,再一級級臺階搬下樓,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方篤之靜靜靠門站立,凝視著年輕人雋秀柔和的側影與欣悅怡然的表情,忽然抬起手擦眼睛。
“爸,怎麼任由它們幹成這樣?”方思慎側過頭,看見父親的樣子,聲音卡在嗓子眼裡。
“爸爸……”
“沒什麼。”方篤之穩住神情,“從前不都是你收拾它們,我哪裡顧得上?”微微一笑,“今年果子結得尤其多,最後這批掛枝的最甜,可惜掉差不多了。”
方思慎轉身往廚房走,彷彿不忍心看見父親的笑臉:“我把這些摘下來吧,泡水喝。”
方篤之回手撐住門,閉上眼睛。
這孩子,本質上如此徹底地繼承了那個人的脾性:天真、執拗、淡泊、善良,敏於進學,拙於世故。不肯妥協如秋岸頑石,體貼人意如暖晴絲絮。他這一回來,空曠冷清的房子立刻有了生氣。
方篤之跟進廚房:“我來煮餃子。”
方思慎捧個海碗回客廳,預備摘乾麵果,卻忍不住連打幾個大大的噴嚏。兩耳轟鳴作響,腦袋一下子變重了。
方篤之出現在廚房門口:“小思,你感冒了!”不再是詢問口氣。
方思慎放下碗,揉著兩邊太陽穴,誰知越揉越疼,面板底下經脈血管突突直跳。長途旅行連日奔波,一晚上對答思慮,又冷熱不均,所有勞頓抑鬱、外寒內火,在他本人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迅速集中爆發。
“嗯,好像是有點感冒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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