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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滯銷樓盤的名字,在電視和報紙上乃至地鐵沿線鋪陳宣傳著。楊興連那狗屁不通的廣告詞都耳熟能詳,“尚耀城宇,盡享尊榮”。
短片的尾聲是一些採訪的剪輯拼接,嶽勝面對話筒彎起嘴角調侃著。
“哈哈,英雄?不,不。我不是什麼英雄,我。。。。。。是一個loser。”
王澤則深沉很多:“生活,總是還要繼續。”
雷總的更直白:“這個樓盤之所以命名為阿波羅,就是為了紀念我的兒子。他們都是我一生的心血和驕傲。”
楊興頹喪地關掉電視。
莫名的緊張感隆罩住他,很明顯,這是一場假藝術之名以促銷為目的商業炒作,不著痕跡,推銷無形。
他只是被嶽勝放空的眼神擊潰了。
沒有人能比他更深切地察覺到,那種眼神裡深藏的撕裂,那是嶽勝埋在心底的傷疤被挖開搗爛的痛,這幫混蛋。
這幫混蛋!!
這麼多天了,他第一次打起嶽勝手機,卻始終只是關機。如此間間隔隔,幾乎打了快一個晚上。楊興疑惑起來。
此後幾天,他放下心結,可嶽勝的電話從未開機。
難道是手機掉了,或者,換了號碼?楊興從來沒預期過的可能性,此時群魔狂舞,蜂擁而至。
他忽然發現自己跟嶽勝之間的聯絡,原來並不比其他人緊密多少。
也不過就是一個幾位的數字。
要是沒有中國移動,他和他之間,就好像什麼也不是。
說不擔心是假的,楊興過不了自己胡思亂想的這關。工作間歇他打車去了韓江工作室的創意廠房。這地方他來過幾次,都是遠遠地站著,看兩眼再掉頭而去。
這次在樓門口的冷風中頗站了一會,自問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推門進去。
為數不多的工作人員全看著他發怔。
“嶽勝不在。”
大家茫然地面面相覷,腦袋在不速之客和側牆間來回晃動。
楊興納悶,他們怎麼知道我來找誰,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嚇了一跳。側牆上掛著自己半面牆那麼大的黑白肖像。他從來沒這麼強烈震撼地近距離感受過自己的這張大臉,視線被牢牢牽引住再也難以轉移開來。面對如此巨大尺寸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瞬間滋味雜陳暗自驚悚。
“你是?”
他轉過身,西裝革履的韓江狐疑地站在身後。
“哎,你。。。。。。你不就是嶽勝的。。。。。。。”韓江張大嘴巴看看牆,又看看楊興:“模特!”
楊興“嘿”了一聲,在心裡嘆氣嗤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這樣稱呼。
“嗯,我是他的。。。。。。”他吃不準該怎麼自我介紹。
韓江倒爽利:“我知道,你是收養他的遠房親戚,他應該都是事先跟你商量好的吧?你們之間沒有什麼肖像權的爭議吧?”
楊興忽然找上門來,出於職業警覺韓江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個,看著對方呆愣住出乎意料的表情,才放下心來:“那您來是。。。。。。”
“我找嶽勝。”
韓江很驚訝:“嶽勝辭職了。”
“啊?”
“你不知道嗎?攝影展結束就辭了。”
韓江無奈地攤手,四下看看湊近了壓低聲音:“他說受不了同事看他的眼光。”
楊興條件反射地看向遠遠投擲過來的探究目光,眾人不待跟他視線接觸就紛紛躲閃地轉開頭去。他太清楚這些目光的殺傷力,在醫院裡最艱難的時間即使轉過身,也總覺如芒刺背。不管動機如何,嶽勝的雙手的確捅死過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從創意廠房出來,楊興的拳頭還緊緊地攢著,象是在抵禦什麼。
天,灰濛濛的不見天日。溫度驟降,讓街上的行人都縮頭縮腦。
可再怎樣也沒他內心蕭瑟。
韓江交給他一個袋子,說裡面有小嶽的一些私人物品。
“你要見到他,幫我勸勸他,精神潔癖這種東西,過猶不及。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攝影師,性格上何妨特立獨行,不要太介意別人的看法。你看,說句不客氣的,你本人站在這幅照片前,就是最好的證明。”
楊興理解,他話裡的潛臺詞大概是化腐朽為神奇的意思。
不知為何,那天在小麵館裡嶽勝的目光直直瞪視過來的畫面閃現眼前。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那雙眼睛的確是與常人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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