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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的正上方,有一條赤色的雲氣,如腰帶一般,橫亙十里,色澤殷紅,讓人隱隱覺得不祥。
珠兒梳妝完畢,便拉著紫笑登山眺望。這幾日她每日都是這般,一襲大紅猩猩氈斗篷的嬌小女童,一身青緞碎花襖裙的婢女,每日裡在萬歲山頂駐足凝望,已經成了大梁城的一道風景。
馬蹄得得,正是昨日出郊的議和使臣,長驅直入進了城門。這樣的景象,這幾日來,珠兒見得多了,但這一次卻明顯不同。因為那馬太快了,像飛一樣賓士,直到了禁宮門前,依然沒有稍停。
似乎……出什麼事兒了?珠兒心中湧滿了不安。
隨後,她便找到了答案。
一陣驚天動地的鼓聲,擊碎了靜謐的晨,也擊碎了這幾日以來的偷安。
源軍,又開始了總攻。
只見陰雲密佈的天空下,羽箭、火矢、炮石,紛紛如雨似雹墜落。景龍門、順天門的敵樓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四壁城頭上,紅黃相間的大趙旗幟,或次第倒下,或中箭燃燒。那些趙軍的幢幢人影,在女牆的縫隙間,忽而閃現,忽而便倒下再也不見……
突然間,一面黑色大旗挺立在城頭,上面斗大一個金色的“源”字。珠兒心中一驚。
隨即,那旗幟又立刻倒下了。珠兒立即心中一寬。
但是,又一面黑旗豎起,接著是第二面,第三面……漸漸的,景龍門上,黑旗的數量已經多過了紅旗,玄色鐵甲的身影,已經多過了赤色擁項。接著是順天門、金耀門……
那些圍著赤色擁項的潰兵們,從城上跌落、滾落、爬落……或狼狽地散入街巷,或無力的匍匐□□,丟棄的盔甲兵器,散落一地,間或有血跡迤邐淋漓,四處拋灑,像是上天那一雙殘忍的手,正在用硃砂,一筆一筆地描繪著死亡。
突然聽到一聲大呼:“源兵已經上城了!”
這聲音,在一片矢石之聲中,分外清晰,不知道出自哪位百姓的口。
迅即,一聲呼喊轉瞬變成了千聲萬聲,像是迴音一般,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如雷鳴一般,震搖著所有人的耳鼓……繼而一片嘈雜之聲嗡嗡響起,接下來便是震天動地的鼓譟:絕望的喊叫,淒厲的長號,嗚咽的悲鳴……陷入絕望的大梁百姓,和城頭那一面接一面順風揚起的黑色旗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珠兒的心,隨著這巨大的震懾人心的悲鳴,狂跳不止,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淚,止不住源源湧了出來。
東、南、北,三面的潰兵數萬人棄城而下,與嚎哭奔走茫然無措的百姓撞在了一處。所有的人都互相推搡著,衝撞著,怒罵著……為自己爭奪一條生路。
終於,那生路變成了血路,彼此白刃相向。也不知是潰兵殺了百姓,還是百姓拾起路邊的武器,殺了潰兵,總之,道上的屍體,漸漸多了起來,一路延伸著,灑向城內。
似乎是血腥氣讓人們瘋狂,又或者是悲憤怨怒找不到宣洩的出口,人們紛紛揮動著兵器,殺向那些無辜的同胞,士卒殺了將領,將領殺了文臣,文臣殺了百姓……武將怨文臣議和誤國,文臣怨武將防守不力,百姓怨士卒不思殺敵盡忠,士卒怨百姓鼓譟作亂……或者完全沒有什麼理由,只是有人擋了自己的路,就必須死!至於自己的路朝向何方,何方可以求生求存,只怕那手持染血利刃的人,心頭也是一片迷茫。
人們互相踐踏著,屠戮著。生者茫茫奔逃,散入街巷,死者與傷者枕籍在一起,悲呼□□。血與血融匯在一起,汩汩流淌……這情景,宛若地獄。
與城下的混亂相對應的,卻是城上的整肅,一面面黑旗,每隔一段距離,便迎風飄揚起一面,一路延伸著,逐漸,將整個大梁城合圍。
直到,整個大梁城的四壁,再也找不到一抹代表大趙的紅,那震天的鼓聲,便再度響起。沉穩,莊重,不徐不疾。那鼓聲,像是昭示著,源軍,已經掌控了一切。
每一聲鼓聲,都伴著一陣大梁百姓的哀鳴,像是絕望的唱和,令人聽之傷心欲死,但又欲哭無淚。
珠兒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玩過的一種叫做“銅盤子戲”的玩意兒。紙做的戲文中的小人兒,底座粘一圈斜向的豬鬃,放在銅盤上。只要一敲銅盤,它們便會旋轉、移動,配上手中的武器,像是在砍殺、交戰。
這大梁城,便是那銅盤,那自相殘殺的同胞,便是那些小人兒,而城頭擊鼓的源軍,便是敲擊銅盤的那隻手吧?本來是小兒常見的玩具,珠兒三五歲時便已經玩厭了丟在一邊,此時突然想起來,卻覺得這玩具憑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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