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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到了顏亭和常人不同,但又不便出口相詢,只是盯著顏亭看。
顏音這才注意到,那女子眉間有顆小小的硃砂痣,頓時心中一動,再順著桌案看下去,卻發現那女子其實身材極為矮小,因為站在一個木箱上,又穿著齊胸襦裙,不細看很難發現。
“你可是……珠兒?”顏音試探地問道。
“你?!你是誰?”那女子像受了驚嚇的小獸,圓睜著眼睛,握緊了拳頭。灶前那男子也站了起來,竟然也是個身材矮小的侏儒。
“我是顏音,還記得嗎?”顏音說著,擼起了袖子。手腕上,一條絲繩繫著兩枚琉璃,一枚雪青,一枚琥珀灑金,在燈火的照耀下閃著微光。
“是你……”珠兒臉上表情變換,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原來,你的身材……是這樣的……難怪了,當年你比我大很多吧?”顏音問道。
珠兒點點頭,“我當年十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你,而是當時清冊就寫錯了,我只好將錯就錯……”
顏音點點頭,“我不怪你。”
珠兒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所有一切的事情,都不怪我嗎?我……畢竟算計了你,利用了你……”
“不怪。”顏音搖頭,這麼多年來,自己確實對她沒有半點恨意,甚至有一絲牽掛,“這都是命……若我和你易地而處,恐怕我也會這麼做。”
珠兒抬起頭,眼中晶瑩閃爍,“對不起……”
“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顏音問道。
“那次我們十來個人往南跑,只有太子和一個宮女過了黃河,剩下的人,都被抓回來了。後來我被分到蓋天大王大寨去做營妓,押解途中,我又趁機跑了出來。但是因為頸後有官字奴印,很快便被人發現,交給了官府。那時候已經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只當是尋常戰俘。”
“再後來我又被官府發賣,一個雜耍班主買了我,他當我還是小孩子,要讓我練習雜耍。但那時我年紀已經不小,骨骼也硬了,根本學不來那些技藝,天天捱打受罰,無奈我只得告訴他我是侏儒。那時他……”珠兒指了指那男子。
“他也是那班子中的,表演些滑稽的說唱,班主便讓我跟他搭戲。可是我長得和尋常侏儒不同,身材比較勻稱,面目看著也像小孩子,又生性靦腆,不會講那些看官愛聽的葷笑話,那些看官不認,只道班主找小孩子充數。過了一陣子,班主見我沒什麼用,就要把我賣入勾欄。他……他卻把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為我贖了身,我們便成了夫妻。”
“你……為什麼不回南呢?”顏音問。
珠兒搖頭,“回南又怎樣?親人都沒了,回去也是孤魂野鬼。況且他是女直人,不願離開家鄉……這個小城叫做黃營,其實原來叫皇營,最早是守衛我康氏□□皇陵的禁軍軍營。這裡離皇陵很近,住在這裡,就好像有親人可以依仗似的……”
一旁顏亭卻並不在意兩個人的對答,早已把那一瓶渴水喝了個乾淨,還覺得意猶未盡,又指著桌案上幾個又紅又大的李子問道,“這是什麼李子,怎麼這麼大?”
“這是槜李,相傳范蠡送西施去吳國,途中以槜李解渴,西施以纖指一劃,從此這李子上便有了一個指甲刻痕。這可是從南邊運來的稀罕物兒,這種李子,成熟後果肉都變成了水兒,可以吸著吃。”珠兒說著便從腰間拿出一物,在那李子上刺了個小洞,把麥管尖的一頭插了進去,遞給了顏亭,隨即又嘆道,“這只是後人附會罷了,未必和西施有什麼關係,不知道千載之後,後人會怎麼附會我們……”
顏音見珠兒手中的東西正是之前見過的那骨制的捶丸球,有些疑惑,不禁問道,“這上面怎麼還有個刺?”
珠兒一笑,伸手把骨球遞了過去,用手撥動那機簧給顏音看。
顏音也覺得新奇,笑道,“沒想到這麼小的東西里面,還藏著這樣一柄利刃。”
珠兒嘆道,“這是大梁被圍的時候,一個道姑給我的,說是五年之內用它殺六六三十六個人,我便能發身長大。”
顏音一驚,“你用它殺過人?“
珠兒點點頭,“第一個是我家婢子,送到城外勞軍,被折磨得遍體鱗傷送了回來,想死都死不成……後來,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夜,大帳前那三個女子,□□中被插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後來,是我們幾個人被抓回來,百般□□,有幾個姐妹眼看是活不成了,不如讓他們少受點罪……再後來,是暫住洗衣院的時候……太多了,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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