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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麗倉促地吃完飯,表示要到房間裡去給張太太打電話。她起身對兩人說:“你們慢點吃,我先到樓上去。”
朱麗走後,又留下一桌的尷尬。自那次不歡而散後,柳晨曦以為,他與柳彥傑之間實屬道不同不相為謀,多說幾句都是空惹不愉快。
兩人沒有言語地各顧各吃晚飯。
“你別隻吃白米飯。”柳彥傑突然把一個雞腿夾到柳晨曦的碗中。
柳晨曦一愣,下意識說了聲謝謝。過去他並不喜歡別人為他夾菜。今天卻沒有這麼覺得。柳晨曦咬了口雞肉,非常鮮嫩。別人夾的菜,味道會不一樣。他記得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柳彥傑對他笑了笑。笑得很快,一下就不見了。柳彥傑很少笑,笑也常常不是真心的笑。柳晨曦過去覺得他是穿著戲服的流氓。但這次,柳晨曦卻驚訝地發現,柳彥傑的笑是善意的。他或許也沒有那麼糟糕,柳晨曦突然想。
他又望向柳彥傑。柳彥傑在接吳媽遞過來的白米飯。他望柳彥傑的時候,柳彥傑再一次抓到了他的眼睛。柳晨曦迅速移開目光。
柳晨曦替他夾了一塊糖醋桂魚。
柳彥傑看著他,好像有點驚訝,把糖醋桂魚放到嘴裡細嚼慢嚥。吃完後,他也給柳晨曦夾了一塊。柳晨曦看著碗裡的桂魚,又看了看柳彥傑,覺得不好受他恩惠,動手再替柳彥傑夾了一個水晶蝦仁。
飯桌上的氣氛好像比之前活躍了,兄弟倆像較勁似的相互替對方夾著小菜。最後,兩人終於忍不住笑了。
隔天一早,雪下得極大。上海很少下這麼大的雪,片片真像鵝毛一樣。柳晨曦開啟窗,窗臺上積了層厚厚的雪。屋簷下還有垂下的長冰稜,花園都是白色的。多呼一口氣,面前就騰起一陣迷霧。用過早餐,柳晨曦接到從育嬰堂打來的電話,主任說外面電車開不動,育嬰堂就留幾個昨夜的值班醫生,其他人等明天雪小了再去。
育嬰堂主任是位有名的中醫醫生,也是個文化人,常穿米色西裝戴一副半邊黑框的眼鏡,面相很和善。他已經管理育嬰堂好多年,當初日本人打進上海的時候,育嬰堂就是靠他堅持住的。柳晨曦剛進育嬰堂的時候,也是這位主任接待的他。
主任知道他是柳彥傑的大哥。而柳彥傑在外的名聲並不是太好。主任在與柳晨曦交談時,刻意迴避了柳家的生意。兩人聊得投機,柳晨曦發現主任是個能力強又極富善心的人,他知道上海發生的很多事。主任也很喜歡柳晨曦的熱情與親和力。相處時間久了,偶爾在聽無線電或看報紙時,會聊起抗戰的話題,兩人發現在抗日問題上,大家的看法都是一致的。
柳晨曦留在育嬰堂除了行醫外,還是想向主任學些本事。主任十年前就自設診所,獨立行醫。“他十年前就做了我想做得事,”柳晨曦直覺要拜這樣的師父,“能學到總是好的,遲早用得上。”柳晨曦對自己說。
主任有一天提起柳晨曦的外公。柳晨曦問,主任知道自己的外公?主任感慨地說,知道,知道。他是極好的一個人。聽說柳晨曦以後有開診所的打算,育嬰堂主任毫不猶豫地收了他這個徒弟。
樓下,小夥兒王貴和幾個下人在用毛竹掃帚掃雪。
門前,劉福撐開一把黑傘。柳彥傑穿了身厚重的羊毛黑大衣,脖子上是條暗格的藏青羊絨圍巾,戴著禮帽。身後,緊隨他的陳琦提著黑色公文包。柳晨曦看到停在院子裡的別克。
篤,篤。有人敲柳晨曦的房門。
美娟帶了水桶與抹布,靜悄悄地走進來。
柳晨曦依舊倚在窗邊。柳彥傑已經坐上車,陳琦也進了駕駛座。
“美娟,二少爺今天出去?”柳晨曦問。
美娟擰乾了抹布,冰冷的水凍得她手指發紅。聽到柳晨曦的問話,她慢慢走到床前。美娟喜歡大少爺的聲音,那種溫和的嗓音讓她感到有熱流從心裡一直冒到手指尖。美娟一邊擦著床圍一邊回答:“二少爺他每天都出去。”
“禮拜天也出去?”
“禮拜天二少爺要去做禮拜。”
“也是這個時候?”
“恩,都是這個時候。”
柳晨曦看到別克發動,開得很慢,是外灘的方向。
美娟又搬了個高腳凳進來,踮起腳擦屋裡的吊燈。“太太一會兒也要出去。”
柳晨曦轉過身,看著美娟做事,等她把話說下去。美娟見大少爺看她,靦腆地別過臉擦著天花板上的花形玻璃燈罩。“昨天張太太來家裡打牌,太太說她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鍊比自己的好看,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