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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非把我的每件事都跟他說嗎?”
“不是。”羅烈聽出柳晨曦有火氣,將車掉了頭,找修車的地方。
紅屋離跑狗場其實很近,羅烈找路的時候,又經過那邊。路障已經撤了,整條路上沒幾個人。原先地上的水結成了冰,車不好開,最後還是繞開了。羅烈找到一家修車處,把車停下。柳晨曦下車後,坐進街邊的小菜館裡。說是小菜館,其實就是一間門朝街面的民房。幾張桌子幾條長板凳。每張桌上擺了個竹筷筒,裡面零零星星插著幾根筷子。柳晨曦看了看,東西都不怎麼幹淨。他叫了兩碗餛飩。一碗是自己的,先吃起來。另一碗給羅烈,他讓廚子等羅烈來了再下。
27、第十七章全 。。。
吃完餛飩,羅烈還沒有進來。柳晨曦從口袋裡摸出錢,給了端餛飩的小男孩,讓他替自己買份今天的報紙。
小男孩很快就買了回來,是份《大美晚報》。柳晨曦開啟一看,已經有今天逸園跑狗場賽球暴動的標題文章。上面寫的和年輕人說得差不多,不過沒多提警察傷人的事。上海報紙很多,但是有新聞沒輿論,租界裡的報紙,要看洋人的臉色。柳晨曦想到如今局勢微妙,洋人不願讓出租界的事,猜測洋人不想將事鬧大。要是那些年輕人搞起示威抗議,說不定過幾天的報紙上,會有洋人息事寧人的報道。
柳晨曦又把報紙上其他新聞看了下。
歹徒登上電車迫使乘客交出貴重物品。不明身份惡徒槍殺公益紗廠英籍僱員與白俄婦女。歹徒綁架法租界華里銀行老闆。梅格路上中醫院醫生遭遇綁票。
動亂是戰爭的前兆。
只有一條新聞是租界對不法經營的肅清——工部局在公共租界內查禁賭博,逮捕了吃角子老虎機大王傑克拉萊。
羅烈進門的時候,柳晨曦還在看報紙。不一會兒小男孩端來餛飩,羅烈低頭趁熱吃著。柳晨曦合上報紙問:“修好了?”
“大少爺。修好了。”
“二少爺滬西那邊的場子,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沒有。”
“二少爺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沒有。”
見他吃完了,柳晨曦替這餐結了帳。“回去吧。”
外面下起了雪,紛紛揚揚落在屋頂上、馬路上。車身上也有些白雪。柳晨曦想,把車窗先修好是對的。他在車裡打起了瞌睡。
他好像做夢了,看見在英國時住的房子,白色的牆黑瓦的大斜頂,頂上永遠停著許多鴿子。紫苑站在房前的草坪上撒玉米粒,鴿子一群群下來,繞在她身邊飛翔。柳晨曦聽到她的笑聲,天暗了,下起了雪。雪下得急,一粒一粒,嘩啦嘩啦的響,響聲越來越大,嚇走了房頂上的鴿子。他終於看清,天是在下大米。他蹲下去拾,千百人跟著蹲下去拾,都是黃面板的中國人。柳晨曦看到了傻根,看到美娟,看到吳媽,看到林牧,看到張華,陳琦,老胡……他雙手捧著米站起來,身邊不知何時站了柳彥傑。他給他看手中的大米,柳彥傑笑著說,大米以後不用再囤了。傻根他們向他招手。突然,他們倒下去,胸口炸開了花,大米從手上滑下去,血紅色的。有人放槍!是西洋警察還有日本人!大米地上躺了許許多多中槍的國人。所有人在往外逃。柳彥傑拽緊他的手,他們隨著人流湧動的方向奔跑。紫苑還在草坪上,柳晨曦不斷地喊。柳彥傑說那裡沒有紫苑。柳晨曦不信,他們奔回草坪。草坪上撒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碎瓷片、舊書畫。房子前有一個人,站得筆直,一身乾淨的嗶嘰尼西裝。他轉過身。他們看見了他的臉。這張臉熟悉又陌生。
羅烈按了兩下喇叭。柳晨曦驚醒過來。汽車已經到柳家的鏤花鐵門前。王貴殷勤地拉起鐵門的插銷,拉開大門。車子沿著石子路往裡開,一直到西面停車的地方。柳晨曦看到別克旁停著一輛雪佛蘭。夜裡,雪下得很大,鵝毛一般,雪佛蘭頂上一層花白。劉福打著傘,接柳晨曦下車。柳晨曦進門前,劉福在他耳邊說:“二少爺已經等您很久了。”
“今夜有客人?”柳晨曦問。
“是白家的少爺來了。”劉福邊說邊將柳晨曦送到客廳。
大客廳裡的壁爐生著火,由於霜凍的關係,火苗竄得猛烈。白色大理石壁爐架上的一盆水仙花前幾日便開了。今天花瓣張得尤其大,橘黃花心都看得見,幽幽泛著清香,站在玄關就能聞見。柳晨曦將脫下的黑尼大衣、禮帽交給劉福。劉福把它們掛到衣架上。
掛鐘指著八點過十分。柳晨曦換了鞋,踩在褐紅菱形花紋的羊毛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