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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練地依次按下數字和英文字母組合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按鍵,“啪嗒”一聲,門開啟了。
回身掩上大門的時候,看見小白還拼命搖晃著雪白漂亮的毛茸茸尾巴,歪著腦袋,溼漉漉圓滾滾的漆黑眼珠,無限委屈地瞅著我。
那表情實在很無辜很可憐,我被逗得忍俊不禁,一直鬱結的心情也緩解了不少,轉身踏上人行道。
踩著紅黃綠相間的菱形方磚,我沿著新民大街,徑直往北走。
時間太早,路上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人。
兩邊的店鋪,除了兩三家賣早點的,其它都門窗緊閉。
偶爾有車子,從身畔疾馳而過,捲起冷冽的寒風,像置身在空調開得很強的冷氣房裡。
我縮了縮脖子,又往路邊靠了靠,幾乎是貼著馬路牙子走。
走著走著,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人在跟蹤我——那種被咄咄逼人的目光、緊迫盯著的感覺十分強烈。
我停下步子,猛地回頭。
距離我不遠處,有個穿著橘黃色外套的環衛處大媽,正拖著大掃帚,唰啦唰啦掃著枯黃的落葉。
再遠點,有兩三個揹著書包的小學生,邊走邊嘻嘻哈哈地打鬧。
除了他們,街道上就看不見別的什麼人影了。
我想,大概是因為精神太緊張,產生的錯覺吧。
一陣風吹來,頭頂的樹枝輕輕搖曳,樹葉窸窸窣窣作響。
一片枯黃的葉子,以飛翔的姿態翩翩然飄落,停在我的肩頭。
不知怎麼,我忽然想起了那些遭遇不幸的、青春姣好的女孩子,她們也像這片落葉一樣,萎黃、乾枯、破碎,徹底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輕輕閉了下眼睛,我抖抖肩膀,讓葉子滑落到地上,稍微加快了點行走的速度。
事情發展到眼下的程度,我已經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了,只能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大概十五六分鐘以後,我來到和民惠路相交的十字路口。
往左拐,再繼續走一段,就是過街天橋。
橋兩側的欄杆上,豎立著碩大的廣告牌。
左手邊是某著名女星做的珠寶廣告,掛的時間太久了,經過風吹日曬雨淋,已經被嚴重侵蝕,脫皮褪色。
女星臉上東缺一塊、西少一塊,露出鍺紅色的底板,像是貼著髒兮兮的狗皮膏藥。
右手邊則是本市一家大型室內裝修公司的平面效果展示圖,色澤光鮮亮麗、構圖柔美和諧,很是賞心悅目。
兩幅圖片相對而立,形成鮮明的對比。
展示圖下面,堆著一大團破爛,像髒兮兮的蒲草糰子。
留心細看,卻是個流浪漢,裹著床被子,蜷縮成一團。
紋絲不動的,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呼吸已經停止了。
身上裹著的被子,恍惚是那種草綠色的軍用夾被,破爛不堪,早已模糊了本來面目。
綻開的螞蚱口,流出一團一團的棉花,黑乎乎的,極髒。
其實他算得上是我的老熟人,雖然我們彼此間連招呼都沒打過——差不多每次從這座橋上經過,我都會看見他。
默默地,我在腦海裡勾勒出他的樣子。
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五短身材,頂著一頭亂蓬蓬的、花白的頭髮,也不知道幾年沒洗了,糾結纏繞,跟鳥窩似的。
四四方方的臉膛,黝黑黝黑的。
額頭、眼角的褶皺裡,積了一條一條烏黑的泥垢,像是阡陌縱橫的梯田。
行人比較多、橋上比較熱鬧的時候,他就會拄著根灰突突的棍子,顫顫巍巍地舉著個掉了漆的大號搪瓷缸子,一跛一跛地向過路的行人乞討。
雖然他的雙手和腿腳,一點毛病也沒有——我親眼看見過,有個中年乞丐偷他的錢,被他發現了。
他跟打了雞血似的,瞬間爆發小宇/宙,化身成超級戰/鬥/機,那乞丐被他打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我倒是對他的搪瓷缸子比較有感覺,那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常見的物件,純白色的,缸子口鑲著一圈藍邊。
早先我家裡也曾經有過一個,現在倒是很難得見到了。
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經過,我一點同情心也欠奉。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這個繁華與浮華、進步與退步、傳統與創新並存的年代,大富大貴固然不容易,有手有腳的人,要想餓死也是不大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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