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那一年,母親十月底病逝,隔年十一月,一場車禍中他再一次永遠失去了親人。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他在Lab跑資料到晚上十點半,趕在回家的路上經過工程一館,校園裡風最大的地方就是它前面那一段路,來自四面八方、透著冰冷的風灌入他的衣領,手中不堪一擊的摺疊傘從傘骨中央攔腰折斷。
接獲警方通知時他的全身浸泡在雨水中,冰冰涼涼的。他至今記得那種感覺。彷佛是渾身赤裸著從結冰的湖泊中被撈起,像是在冰雪中淌著鮮血,寒氣沿著微血管竄入四肢百骸,傷口與疼痛被凍得僵硬、麻木、毫無知覺。
他也記得,當晚他聯絡程涵方告知自己即將請喪假的訊息時,沉默在電話兩頭蔓延。
他想起,兩週前程涵方才見過自己的父親。
那天何卓安一個人在實驗室和一組資料奮鬥著,滿腦子想著在今天一次把事情處理完,結束時剛好遇見回lab拿東西的程涵方。
「我順便送你回去。」程涵方當時這樣說,不是客氣,也容不得別人拒絕,就這樣開車載著自己的學生回到住處,何卓安下車時正好遇見自己父親剛採購完回來,手上提著一袋又一袋的。
他拎過父親手上的大包小包東西放在家門口,回頭就看見程涵方不知何時下了車,正和自己的父親說話。何卓安走近時,對話已經告一段落,只隱約聽見父親說了句「拜託老師多照顧」,程涵方抬頭看了他一眼,略略頷首隨即告辭離去。
不只是和卓安自己,恐怕程涵方也想不到,不久前才見到的人忽然就這樣離開了。
分分秒秒,在淺淺呼吸聲中流逝,不清楚過了多久,那道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你要堅強。」
你要堅強。他是第一個這樣告訴自己的人。
後來再後來,有無數的人向何卓安說過同樣的話,面對面;但是唯一觸動他的,卻是從電話看不見那一頭傳過來的那一句:
你要堅強。
父親的喪禮一切從簡,告別式結束、遺體火化後由他和兩個叔伯迎回澎湖。雖然流程已經儘量安排得簡單,但身後需要處理的事情仍是不少,何卓安回到本島已經是三個星期之後了。
回程的船上他趴在船尾的欄杆上吐得一蹋糊塗,泛著酸苦的胃液和淚水一同湧出灼傷他的黏膜和食道,到後來他只是不停乾嘔著,不知道身體裡還有什麼、還剩什麼。
回新竹的路上他一路暈著,直到快抵達火車站時,接到一通電話。看著來電顯示的瞬間他反射性地按下通話鍵,。
對方開頭第一句話就是:「何卓安,你回新竹了嗎?」
何卓安坐直了身子,「還沒,快到了。」
「你坐火車?」
「嗯,下一站就是竹北。」
「那就在竹北下車。」
「……咦?」
「我這裡到竹北比較近,下車後等我電話,我去接你。」
一結束通話何卓安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列車抵達竹北站時他手忙腳亂地提著大包小包,匆匆起身,一腳才踏出火車站,又聽見電話響起。
──車門關上的瞬間,意識有些恍惚。
這期間程涵方一連喊了他三次,直到第三次,他才反應過來。
「──安全帶。」
這時他像是突然醒來似的,拉過安全帶連聲道歉。
然後,在老闆開始發動引擎打方向盤的時候,何卓安又呆愣起來,想著眼前究竟是什麼狀況,老闆竟然親自來接自己……是怎麼了嗎?
車子開上大路時,他聽見老闆開口了:「十二月二十一臺北那場conference,
你跟我一起去。」
何卓安瞪大眼,難道老闆來接他就是為了這個?不是吧。
「直接送你回去?還是你有想要先去其他地方?」
「唔,那個,老師……」不知道是不是車子裡很暖,他的眼眶有點熱,鼻水不斷流著,「老師,謝謝。」
「你是我的學生,這沒什麼。」
瞬間何卓安眼眶溼了,糾結的情緒像是要炸開來一般,喜悅奔騰的同時卻又莫名地想大哭一場,又悲又喜、雜亂地理不清,只能垂下頭不斷吸著鼻子。他聽見程涵方繼續說:「conference的deadline是月底,在那之前要把東西交出去。你之前的Data還沒……」
「我馬上弄完,」何卓安立刻抬起頭,「我兩星期、不,一星期就可以弄好。」
程涵方當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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