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部分(第3/4 頁)
於是當嚴迦祈終於看清那張紙上的內容之後,他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就在這一刻死去,死在,這一片漂浮的朦朧日光裡。嚴迦祈將紙片收好,像是對待絕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他的眼睛眯得更小,神情是些微的迷惑:就這麼一張薄薄的紙片,竟然無數次地承擔了“恩斷義絕,從此兩清,老死不相往來,離我遠一點”等等,殘酷而血腥的任務。紙片讓他的手心微微發癢。嚴迦祈恍惚了一下,想著,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竟然也能有幸見到它的廬山真面目。他本來應該興奮或者新奇的不是嗎,不過或許是因為陽光太好,眼神太差,所以他也並沒能看清什麼。他只是看到了,在某個數字之後,那多到令人眼花繚亂的零,和最後某個龍飛鳳舞,如同那個人本身一樣的,漂亮簽名。如果他真的就在這一刻,帶著這東西死去了,那麼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幸運餡餅,給砸得心臟病暴發了。不過那也挺好,他恍惚地想。他一個人,帶著很多很多的錢,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長久的漂泊,遠大的夢想,路上或許黃沙漫漫,或許風雪茫茫──總之,他這輩子沒能過上的人生,都會在那個夢裡了。
而至於江臻──嚴迦祈眨了眨泛著水光的眼睛,顫巍巍地抬起手,撫上那張紙上的,生命中難得真實過一次的溫暖名字──沒錯,至於江臻,他根本就不該是和自己一個世界的人。
嚴迦祈爬下床,先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後慢慢穿好衣服。他站在霧氣繚繞的洗漱池邊,微微向前傾過身子,伸出手對著滿是白霜的鏡子抹了抹。下一秒,某張面色蒼白,雙頰浮腫,外加滿目血絲的臉便出現在眼前。嚴迦祈神色茫然地看著,從眉目一直勾勒到下巴,最後竟忽然憨憨一笑。就像是好多年前,他在被那個叫做陳臻的機靈小孩兒給耍了之後,露出的無辜表情一般。那時候,陳臻就像國王,被他的狂熱擁護者歡呼著擁簇著送進座位裡,只留下他一個人,站在冷清的辦公室,無人問津。偶爾會有進來補交作業的孩子,看見他縮在牆角,便也就極其順便地賞給他一個嘲弄的眼神。其實那時候的小孩子是不太能明白誰該巴結誰該輕賤的,可是大概人的氣質,都是天生註定,很難改變的。
他憤恨卻又畏縮地站在那裡,眼神不甘卻又閃躲──沒骨氣又有悶氣,這怎能叫人不鄙夷。
所以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鏡子上的霧氣終於完全散去,嚴迦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和小時候的自己完全重疊,嘴角處的笑容便又加深了一分。真的沒什麼,這一次,他只是又被那個家夥給耍了而已。
陳臻變成江臻,身份高了,地位升了,家世好了,財富有了,那麼他耍人的功力也該理所當然地更上一個臺階了──這又有什麼不對呢。
只有他依然還是那麼傻,無論過多久,都辨不清真假。那時候他是站在辦公室的牆角,十多年後過去了,他毫無進步,反而被硬生生地,給被逼到了社會的暗角。
霧氣飄進了眼睛。
江臻存在於他全部的生命裡,但卻不會出現在他的任何一個夢裡──無論是曾經沒有錢的,還是現在懷揣好多好多錢的。
欺負和被欺負,欺騙和被欺騙──原來這樣的相處模式,他們早已玩過了那麼多遍。不過這一次,江臻膩了。他終於膩了。
嚴迦祈轉身走出浴室,輕輕拿起那一張薄弱的紙片,那動作珍重得,彷彿是捧起了自己日後全部的光陰。他步伐難看地走出賓館。坐在前臺的老女人看著他,嘴角一歪,臉上露出了和曾經的小學同學一樣,嘲諷而又鄙夷的神情。不過嚴迦祈不在乎,他現在有錢,也有陽光。──────────────────────────────────────這故事就這樣發展了……默
流盡年光(四十六)
第四十六章
慘白一片的大廳,盡是一派肅穆沈靜。江臻斜靠在二樓的欄柱上,冷眼看著臺下擁擠密麻的人群:他們個個都身穿黑西裝,胸口別著小白花,甚至就連表情,也都好像是被統一安排過似的,全是誇張到好笑的悲痛和傷心。
每個人都走上前去對著夏老爺子的遺像深深鞠躬,然後便轉過身子,和立在一旁的夏夫人握握手,半真不假,又或者半假不真地輕聲說一句“請節哀”。就這樣演戲似地,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少個人之後,江臻腳底一斜,終於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低頭冷笑起來。
這哪是靈堂,這分明就是一個匯聚了無數影帝影後戲骨戲精的大劇場。江臻一邊如此想著,唇角的弧度,也一邊愈發上揚。先不說那句“請節哀”是出自真心的究竟有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