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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個盡頭。如果命運曾經多次無情地捉弄過你,那麼至少在這一次,你可以狠狠地報復它,而不用戰戰兢兢等待它最後的施捨。
是的,是這樣的。嚴迦祈往臂上使勁兒蹭蹭臉,粗糙的衣料磨得他的臉火辣辣得疼。但唯有這疼痛能讓他清醒地想到,他的母親走得像一個戰士,而並非那些人口中的賤貨,或者懦夫。其實明明只是因為他們怕死,所以他們才要如此歇斯底里地詆譭自殺者的勇氣和付出。
死者自然是不能和他們爭辯的,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佔了上風。然而這其中究竟對錯幾許,恐怕只有差點死過一次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和了解。
當然這樣的看法難免有些消極和偏頗,或許別人會由此認為他思想不對三觀不正,然而對於嚴迦祈來說,這卻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生命的真相,思考人生的本質。在這片迷霧一般的黑暗中,他緊緊環抱住自己,猛然感覺自己又一次長大了──這是他繼十一年前知道自己是野種之後的第二次成長洗禮。
而現在,他在很認真很認真地思索:他的世界已經空了,那他到底,還有沒有必要活下去。
不過上天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思考這個略顯驚悚的問題。因為僅僅十多分鍾後,嚴迦祈就感覺到自己背後的門被敲得砰砰砰亂響。而那力氣之大,簡直磕得他的背生疼。
因為蹲得時間太久,剛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嚴迦祈不僅腿腳發酸,腦袋還好一陣充血,眼前盡是一片令人暈眩的黑暗。他使勁兒搖了搖頭,這才好不容易終於扶著門把靠著門背,艱難地站直了身子。
他當然知道外面會是誰。他剛剛都甚至還在想,以那人和這裡的醫生的交情,他怎麼會還不快快飛奔而來呢。可是……嚴迦祈抬頭看看掛鍾,又難免隱忍地苦笑了笑,同時無比酸澀地想著,可是他現在來,倒也還算對得起他曾經跟媽媽說過的那一系列肉麻情話了。沒錯,來人是他的父親──不過當然了,如果他現在還像這樣去稱呼這個男人的話,那他就難免顯得有些可笑可悲又可嘆了。
嚴迦祈深深呼吸了一口,拳頭落在身側,攥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攥緊。就這樣反反覆覆了好幾次,最後他總算是下定了決心,開啟了門。
然後他看見了他。而時光在那一刻,也彷彿經歷了一瞬間的靜止。他想起了很多事,從小到大。從他理所當然地叫他爸爸,到他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叫他爸爸──嚴迦祈忽然覺得有些恍惚,因為現在的他細細想來,其實他這二十三年的歲月若是要像劃分段落大意一樣地給出個結構分析的話,那麼這應該就是最好的回答。
這樣想著,一陣極致的酸澀卻猛然從他的鼻腔襲來,直往上衝。嚴迦祈扶著門框的手輕輕顫抖著,他甚至彷彿遭遇重擊一般,竟還忍不住踉蹌著,往後倒退了小半步。
原來,只有站在很遠很遠的前方遙遙回顧,人們才能真正看清,在那麼些所謂漫長的時光裡,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麼。都以為旅途那麼長,痛苦那麼多,結果到頭來卻發現,那可能,也只不過是一個稱呼的變換更改罷了。
良久之後,等嚴迦祈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他才終於半低下頭,苦悶地慘笑了兩聲。他果然還是高估了自己。面對這個再也不是,也從來不是他的父親的男人,他想,他永遠不會有足夠的勇氣──無論是接受失去雙親的未來,還是承認沒有父親的過去。
過去是假的,未來是空的──在得出這個結論的一瞬間,嚴迦祈忽然眸光一黯,難免感到有些茫然。他甚至不無悲觀地想,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所有人都說的,那份應該好好珍惜的現在,又究竟算得了什麼呢。而如果既沒有鞭策也沒有動力的話,那麼那份應該好好努力的現在,又究竟要怎樣去拼搏呢。
可笑。他剛才明明都已經想通了人生,但他現在卻發現,自己依然糾結於過去和未來。
嚴迦祈簡直想拿把刀砍了自己,既為他的軟弱無能,也為他的搖擺不定。
他拼了命地搖搖腦袋,努力使自己站好,將顫抖和恐懼都深深埋進心底。然後他慢慢抬起眼,安靜地看著那個人,再一次提醒自己,是的,是的,眼前這個喘著粗氣,眉頭鬱結的的中年男人,再也不是,也從來不是他的父親。
他不是爸爸,他叫做嚴譽。
瞧,這話說出來是多麼簡單,可是他竟然花了整整十一年。
嚴譽看起來很狼狽,甚至比臉色蒼白眼眶紅腫頭髮凌亂的嚴迦祈看起來,還要更加狼狽。
“她,她……”嚴譽的聲音顫抖,氣息不穩──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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