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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渡》作者:芥末君
CP完結
渡船上的故事,船工與紅三代
一
這是施以永在江城開船的第十年。
施以永是船伕的獨子。等到他出生的時候,船伕已經成了船工,生計也從捕魚變成了擺渡。
渡船是江城政府的,是艘十多米長的大傢伙。在大城市並不稀罕,施以永家鄉的小市民們,卻難得見這樣的船隻。他們歷年在岸邊看到的漁船是至多兩米長的木舟子,擺渡,便是隨漁民舟去舟來。船工頭一回見這大船也是吃了一驚,那白閃閃的漆面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像是什麼神蹟。
文革剛剛結束,江城沒有學輪渡的學生或是有經驗的師傅,縣政府的官員便找到河邊的漁民,一一詢問有沒有人願意開船。船工那時二十七,跟如今施以永差不多的歲數,因為家裡窮,還打著光棍。家裡沒人掛心,船工就報了名。連同他一起三個答應去的,兩個是漁民出生的二流子,只他一個人是正經捕魚的。船工於是理所當然當上了船工,後來又當上了船長。
學船苦。
這話船長常常對施以永說。最後一次這麼說是在施以永十六歲的時候。施以永正是什麼都懂的年紀,在船長的照看下已經渡了幾趟河了。他聽著父親這麼說,只是嗤笑一聲,很不屑的樣子。船長摸摸鼻子,自己也笑,然後岔開了話頭。
一個星期之後船長就走了。
他死在給寄宿唸書的施以永送錢的路上。一輩子渡船的船長,在陸地上,被小混混的摩托車撞死了。
那之後施以永堅持了兩個月,終於退學了。
退學前一天他拿著船長大半年捨不得取一次的工資本兒去取生活費,好好地在銀行排著隊,忽然就哭出來了。十七歲的小夥子蹲在地上,哭得痛不可遏。
陪著施以永去見老師談退學的監護人是大副。
大副不是大副,渡船不需要大副。大副是當年應聘的二流子中的一個,看著油滑,上手了可幹得勤快,緊跟著船長之後便出師了。渡船上標準配置要呆兩個人,一個操舵,一個拋繩兒。最開始操舵的全是船長,後來大副跟船長就攤著來了。船上的員工來了又走,十幾年的老人,也就剩船長和大副了。
施以永跟船長原先住在舊漁船上,後來又搬到在船塢裡的休息室裡。休息室沒有電視機,只配了一臺收音機。收音機裡講了泰坦尼克號的故事,施以永從此便叫船長船長,叫大副大副,叫自己,就叫傑克。他一直在等他的蘿絲,直到他從傑克變成船長為止。
施以永退學的時候大副已經四十三了,常年風吹日曬的,雙鬢都有些斑白,一身肌肉倒是不比年輕時候遜色。
大副那麼大塊頭那麼大年紀,撲通一聲就跪在了不到三十歲的眼鏡管理員面前,求他僱傭未成年的施以永。管理員臊得臉都紅透了,連連扶他起來。大副力氣大,紋絲不動地跪著,說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管理員扶不動便直跺腳,嚷嚷著他年齡不到。
而施以永就直愣愣地站在旁邊看著,像靈魂出竅似的。
靈魂出竅的狀態直到他再次上船操舵才結束。
施以永把著舵,兩個多月以來的事情忽然全部雲銷雨霽了。有時候他坐在船頭的操控室裡,有相熟的乘客從船艙穿過來,抓在梯子上衝他安慰幾句。大副推推他,他就朝乘客一笑,又接著看河、看船、看舵。
有時候,五點二十那班早班船上,乘客只有趕早的生意人。扛著一筐玩具的,握著一大束氣球的,甚至提溜著一籃子雞仔的。他們疲憊而沉默。施以永於是能夠聽到船的引擎聲和排開的波浪的聲音。
像是家人的呼喊。
二
操舵第十年,施以永遇見了李斯諺。
李斯諺是來江城談專案的。他是標準的青年才俊,剛出大學便進了國企,一路攀上來,不到三十歲已經是部門經理了。
他祖父是搞政治的,文革期間倒了下去,好在撐到了平反的時候。他父親便在祖父的廕庇下仕途平坦,如今來廕庇他李斯諺了。
李斯諺性子好得很,從來不避諱談父親。他大大方方接受父親僚友的援助,也回報給他們看得見的好質量和好本事。
他這回來江城也是為了父親僚友的專案。
那位伯伯家鄉在江城,如今已成了位高權重的人物,便來惠及鄉里,搞了許多好工程,點了名說江城適合發展。李斯諺“恰巧”便接著了其中一個。
“恰巧”過程中,那位伯伯一臉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