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時總有柳暗花明。
小到沒有名字的巷陌盡頭有一家不起眼的舊貨鋪。鋪面僅有一扇門板那麼大,店招被門前屋後密密麻麻的酒帘遮住了,店內終年只見得一寸光照。這家鋪子的主人看來對生意並不盡心,黑洞洞的店鋪裡橫七豎八堆滿各色雜物,也不清到底有些什麼名堂,黑泱泱的物件自老舊的木櫃頂上一直傾瀉到了地上,叫想要進店的客人們連個落腳之處都找不見。
此時恰是正午,豔陽當空,暑氣四散。小店安安靜靜地縮在旁人家的陰影裡,無聲無息,從裡至外透著一股冷清。傅長亭頂著頭頂的炎炎夏日在對街站了半天,始終未見店中有過一位客人。
倒是店裡的夥計十分勤快,一手抹布,一手雞毛撣子,從清早開張起就一刻不停地在雜亂無序的貨品間來回穿梭,擦擦這個,撣撣那個,忙活了大半天,還兢兢業業地抱著一套鍍金的波斯酒氣賣力哈氣。那是一個十分瘦削的中年人,個子高高,瘦得一身土黃長衫掛在身上好似大麻袋一樣。最打眼的還是那兩顆豁在唇外的大門牙,是金的,與光潔!亮的酒杯交相輝映。火眼金睛的道者一眼看穿了他的本形,這是一隻兔子精。傅長亭記得,韓覘叫他杏仁。
「又讓我一個人幹活……哼哼……盡知道欺負我。告訴你們,被逼急了,兔子也是會咬人的……」一邊幹活,一邊不滿地哼哼唧唧嘮叨,杏仁看了看手中已然纖塵不染的酒壺,手指頭貼著微涼的壺身小心摸了摸,再哈一口氣,用布頭擦擦。年代古舊的器具新得好似剛從金匠手裡刻完最後一道花紋。杏仁很滿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這酒壺都能當鏡子使了,照出兔子的大金牙,照出背後搖搖欲墜的大木櫃,照出門邊腰懸收妖囊的冷臉道士。
「媽呀──」一聲尖叫,一個顫抖,酒壺往地上跌,裝上一隻翡翠玉碟,碟子豎起小半個身,碰上邊上歪斜的銅瓶。
「叮噹!!啷!鏗鏘!」雞飛狗跳。
「吵什麼?沒看見我正睡覺嗎?再吵,我就去告訴主人,掰了你那兩顆寶貝門牙!」賬臺後慢吞吞冒出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頭頂中央禿了一大片,肉滾滾的肚子卡在賬臺與牆壁之間出不來。沒好氣地訓斥一聲,狸貓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發現,門前還有人,「好哇!杏仁,我要去告訴主人,你居然不招呼客人!這位客官,想要什麼……媽呀!」
又一聲尖叫。
「怎麼了?山楂你鬧什麼?又皮癢了嗎?」擋在厚厚門簾後的內室裡傳來不耐煩的數落聲。
傅長亭朝裡看了一眼,撩袍跨進店內。極瘦的兔子僵在原地,兩眼翻著翻著,眼看就要翻過去。「咕嚕──」渾身發抖的狸貓小心地嚥下一口口水,背脊緊緊貼著牆面,好似這樣就能讓長滿肥肉的肚子看起來能小一些。
「怎麼不說話?杏仁、杏仁!你們兩個搞什麼鬼?」許久不聞回答,內室中的韓覘有些急切。
「主……人……」山楂口氣虛弱。那個可怕的道士,他、他、他,他走過來了、走過來了啊!
傅長亭站到賬臺邊,還是那張看不見表情的刻板面孔,發冠端正,飛眉入鬢,周身上下彷彿刀削斧裁,稜角分明,難見一絲圓潤之氣。
他徐徐抬手,手掌心裡是一個圓圓的小瓷瓶。輕輕在賬臺上放下,傅長亭雙唇緊閉,轉身離去。
瓷瓶上溫溫的,應該被他握了很久,以至於如今把玩還能感受到幾許殘留的溫度。拔開瓶塞,濃郁的藥香在光線暗淡的斗室之中瀰漫,清涼的回味讓人想起終南山巔經年不散的霧氣,甚至還能聞見三清殿上上好香燭點燃後散發的淡淡檀香。終南一脈慣用的上藥,有化瘀血,續斷骨,生肌肉之奇效。甚至,能醫雷火之創。
韓覘失笑:「這個木道士……」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一陣陰風,韓覘眼前一暗,嘶啞蒼老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師兄。」雖然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這般面目的他,韓覘卻仍舊止不住心中發慌。手指一撥,迅速地將瓷瓶藏入袖中。
「哼!」從頭到腳都用重重黑紗嚴密包裹的人影,依稀只能從高大的輪廓與暗沈的嗓音中辨別出這是一個男子,「幾日不見,小師弟你的膽子似乎大了不少。」
慌忙垂首,韓覘屏息答道:「韓覘不敢。」
「最好是不敢……」話尾被刻意拉長,重重黑紗後,一雙赤紅的眼睛隱約可見。
韓覘趕忙再度將頭低下。黑紗「窸窣」滑動,每一次輕響都叫人毛骨悚然:「血陣如何了?」
「一切如常。」
「那就好。帝星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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