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頁)
情滋味。
那天湖裡落進一盒胭脂,剛好沈到她的面前,而後,水花四濺,有人奮不顧身來撈,隔著重重水幕,她只望見是一個穿著長衫的年輕男子。傻男人,明明不會游水還往下跳,真真不要命。她不屑地擺動尾鰭,打算回水草裡休息一會兒。那個傻子還在拼命撲騰,一波波水波攪得湖中翻江倒海。罷了罷了,只當為自己修一場功德。幻出人形,暗裡揪住他的腰帶往上託。
死裡逃生的男子趴在岸上喘了許久,蒼白的面孔滿是失落:「這可如何是好?特地託人從京城帶來的,她看了一定喜歡。」
鯉魚藏在水中搖頭晃腦。形容普通的男子,個子不高,面板不白,樣子還有些呆。不知為何,心頭一陣滾燙。他口中的那個女子一定會很幸福。良人若此,夫復何求。若是有人也能為他下湖撈取一盒胭脂,那該多好?
「公子,奴家的胭脂掉進湖裡了。」暗夜寂寂,她照著湖面將自己描畫得千般嫵媚萬種風情,嚶嚶哭泣著在湖畔的垂柳下喚住一個又一個男子。滿腹經綸的書生、家財萬貫的客商、風姿颯爽的浪客……他們有說不盡的蜜語甜言,訴不完的俠骨柔腸,山盟海誓,夏雪冬雷,一出口就是地老天荒,一起誓就是海枯石爛。只是當她提及湖裡的胭脂,他們卻都遲疑了,轉而僵硬地訕笑。
望著湖中一張張猶豫的面孔,她站在他們背後暗暗冷笑。
只有他是例外,那個笑容張揚的道士。
「既然是姑娘的心愛之物,貧道這就為你取來。」他朗笑著躍入湖中,不帶一絲遲滯。剎那之間,她彷彿又化身錦鯉,隔著重重水幕,看見那張雖平凡卻一直印刻心中的年輕臉龐。
「啊呀,都已經溼了,可惜。」溼透的胭脂盒在道士手中轉瞬變作了一塊光滑的鵝軟石,道士不動聲色,依舊笑晏晏地看她,「改日上街,貧道為姑娘再買一盒。」
無措地點頭,無措地避開他灼灼的眼,她緊緊捂住胸口,心頭一片滾燙。
「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我信。」拋下始終無語的韓覘,離姬一步步走上湖面。潛藏在湖中的黑線恍如被驚散的蛇群,迅速扭動著四散飄散,而後又團團向她腳底聚集。離姬停下腳步,閉了閉眼,她厭惡這片不再清澈的湖水。睜開眼,她又再度前行,螓首後仰,背脊筆直。纖細如弱柳扶風,輕盈如百蝶穿花。婷婷嫋嫋,婀娜曼妙,「喜歡無非就是相信,信他的一切,全心全意,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她站在湖中央,一身金紅的紗裙飄飄如仙。混沌的湖水微微泛起波瀾,映襯著她如雪的面容。離姬遙遙看著韓覘,身軀緩緩下沈:「別顧著可憐我,看看你自己吧。你信他嗎?他呢?那個道士他信你嗎?呵……」
韓覘自始至終不曾再開口。紅唇一抿,離姬瞬間沒入水中。
久久地,鬼魅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成群結隊的黑色怨氣再度囂張地在湖面上蔓延開來。日暮西山,死寂的湖面被天邊的火燒雲暈成一片赤紅。韓覘方才慢慢抬起頭,背過身向城中走去。長袖一揮,竹簫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無聲地,墜入湖中。
黃昏時的曲江城如今街頭少有行人。凡人就是如此奇怪,對著眼前血流成河的鈺城不見一絲憐憫,鎮日津津樂道著那些無辜生靈的悲慘死狀。卻對看不見摸不著的鬼怪軼聞噤如寒蟬,一絲一毫的捕風追影都諱莫如深。全天下都在議論那些突然不見的人,每天都有旁人的子女、姐妹、兄弟被怪風擄走。曲江城家家戶戶門前都貼著畫滿硃砂符咒的黃裱紙。東街的瞎子半仙信誓旦旦保證,這樣就可以驅兇避邪,保家宅安寧,全家康泰。
韓覘施施然從一扇扇貼著符咒的門前走過,心中暗笑,若這破紙有用,世間又何必多此一舉,生出一個傅長亭?
三天前,道者走得匆忙,什麼都畫都未留下,只在雜貨鋪的賬臺上壓了一張短箋,紙面素白,上頭空無一字。韓覘取過壓著短箋的紙包,裡頭是一副醒酒藥。
過一會兒,有人來招呼,自稱西城包子鋪的夥計,有位道長在門前留了銀兩和字條,說是要往這送一屜素油的菜包。特地吩咐,一經出爐就要趕緊送到這兒來。
韓覘捏著紙箋,昏昏沈沈想起,不日前喝酒時曾經提及,想念終南山上的素齋。那是他從記事起就日日瀰漫在舌尖上的滋味,當時覺得尋常,後來尋遍天下卻再找不著。倒是西城包子鋪的素油菜包依稀有幾分相像。尤其清早頭一屜,味道最像。
那時道士也醉了,興致勃勃地提議,等天亮了就去買幾個嚐嚐。
招來鬼魅一通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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