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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適者生存,他們應該只做過客和看客,但是聽著普雷爾呼喚母親的聲音,無論如何於心不忍。一點點水應該不打緊吧……“你等我會兒,我很快就回來!”說著拿了一瓶水就要推門下車。
“沈徹。”秦修喊住他,“你也許能幫她解渴,但你也會讓她重新變得依靠和軟弱。”
秦修的表情是淡漠的,阿徹知道他說得不錯,但真要無視這隻他們一點點看著成長起來的豹子,談何容易。
秦修把水拿過來擱在中控臺上:“她還有力氣叫,說明她不缺這口水。”
秦修說的是對的,第二天一大早,普雷爾離開了藏身之處,她變得又瘦又幹,金黃的皮毛耷拉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處灌木後,她望著一隻小黑斑羚,然後匍匐□子。
草原的灌木早就乾枯,阿徹能清晰的看見普雷爾熾熱的目光,和它羸弱的身體形成極端強烈的反差。
一點點匍匐靠近,然後撲了出去,炎熱的天氣裡,阿徹生生地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他意識到,她這一撲,也許就是最後一次了。
黑斑羚不大,但是四肢健全,後腿十分有力,阿徹看著普雷爾用僅有的一隻前腿撲掛在黑斑羚背上,她掛得很狼狽,幾乎是被黑斑羚拖在身後。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對黑斑羚是,對普雷爾也是。
阿徹看著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小黑斑羚和同樣在死亡線掙扎的普雷爾,它們的影子重疊扭曲在一起,草原上又颳起小旋風,黃色的沙礫和乾枯的草莖被捲起,隔著沙礫看到的畫面異常的慘烈,他看得眼眶都熱了。
黑斑羚沒有被咬到氣管,始終沒有放棄,好幾次眼看著就要掙脫,普雷爾卻又一次次撲起來。
看著一隻三條腿的豹子奮力躍起,那滋味真的很難受。普雷爾想用自己身體的重量拖住獵物,但她如今的體重已經不夠掀翻獵物,她只有一隻前爪,而她的對手非常的了不起,頑強的黑斑羚直到最後一刻仍沒有放棄。
阿徹看著黑斑羚最終成功逃脫,普雷爾的爪子被無力地甩開的那一刻,心情無比複雜。此時的普雷爾已經不可能再有力氣去追了,她趴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裡熾熱的光熄滅了。
一隻虛弱又殘疾的花豹不可能在大草原最最嚴酷的旱季存活下去。普雷爾已經做了最後一搏。
虛弱的普雷爾再也沒有爬起來,她一直躺在那裡,睜著眼睛,張著嘴,像是在喘息休息,直到盤旋的黑色影子落在她金色的皮毛上。
阿徹看著頭頂盤旋的禿鷲和兀鷲,它們有的落在草地上,有的落在遠處的樹枝上。他有點受不了它們圍著普雷爾,如果普雷爾不是普雷爾,只是一隻沒有名字,他們偶然路過的陌生豹子該多好。
“我以前和一個攝製組拍過一部記錄片,”身邊的秦修靜靜地道,“那個時候拍到一隻小旅鼠被一隻雪鴞抓住,我就用石頭趕走了雪鴞,因為那隻旅鼠又小又可愛。後來老師問我,你覺得小雪鴞可愛嗎?”秦修邊回憶邊道,“小雪鴞肯定也很可愛,但是我那時只看見小旅鼠,也許我救了那隻旅鼠,小雪鴞就餓死了。”秦修看向身邊人,“我也不喜歡禿鷲兀鷲,但它們同樣有活下去的權利。”
那天下午他們哪兒也沒去,只是遠遠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普雷爾。黃昏降臨,炙烤的大地稍微褪去了一點溫度,禿鷲兀鷲們蠢蠢欲動,普雷爾又站了起來,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棵大樹下,試著往上跳,樹枝太高根本無法企及,她就又繞過大樹繼續蹣跚地朝前走。
他和秦修步行跟在普雷爾身後,太陽沒入地平線下一半的時候,普雷爾終於找到一棵不高的枯木,她仰頭看著它,蹲下來,後腿用力蹬地,撲出僅有的左前肢,殘疾的右前肢在樹枝上掛了一下,她往後一滑,好在後腿及時踩在樹枝上,險險地立住了。
用最後的力氣回到了庇護所。
背後還是燃燒的夕陽,還是堅實的大樹,還是那隻豹子。阿徹看著普雷爾小心趴下來,抱在樹枝上,臉貼著枝頭,就像她平時睡覺時的樣子。她長長彎曲的尾巴優雅地蕩下來,像在一下下搔著燃燒的驕陽。
兀鷲和禿鷲在天空盤旋成一個圈,阿徹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明白了為什麼秦修會如此熱愛野外攝影。
秦修放下相機,望著徐徐沉沒的烈日:“我們也可以救她,帶她離開草原,但是她屬於這裡,她出生在這裡,也要埋葬在這裡。”
沈徹看向身邊眼神遼遠的秦修。他的世界裡並不只有普雷爾,他用他的鏡頭讚美所有像普雷爾這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