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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夫子看得欣喜非常,不由得多留了一會兒,欣慰地用右手拍了拍成暃的肩膀,結果出門時滑了一跤,右手擰了,腫如饅頭,只能端在胸前。
成暃見了老師的傷勢,很傷感:“我果然是個不祥之人,這些年每每禍及他人。前日祖父來看我,便染了風寒,尚在臥床。家中的涼棚,昨日我出院子,在那下面站了一時,就被雪壓塌了。如今又克了老師。”
常夫子道:“君子畏天命。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各立自身,各安自命,吾何被汝克,汝何克誰?不當此說。”
成暃聽得想哭:“老師待我,尤勝親人。”
常夫子心中嘆息,成暃天分這麼高的孩子,一輩子就要被關在小院內,很令他不忍。就道:“那些傳聞,我也略知一二,相士只說你不可碰家中生意,你既然讀了書,進京赴試,求個功名,比起生意買賣,更有錦繡前程。”
這話如曙光,瞬間照亮成暃的心房,他猛抬頭,怔了一時,道:“只怕家中不讓。”
常夫子揣度,成暃如果上京赴考,正好離家,成家的人正巴不得,便道:“為師替你去說,八九不離十能成。”
成暃頓喜,歡天喜地謝過常夫子,欣欣然伸頸盼等訊息。
結果卻讓常夫子預料錯了。倒不是成家人心懷天下,不想把掃把星放出去禍害眾生,而是成員外心疼孫子,想著他住在小院裡,長到十六歲,生人都沒見過幾個,出門在渾濁世間,非被生吞活剝不可,不肯同意。
“老夫已立下遺囑,死後餘財足能讓暃兒過一輩子安樂日子,何苦再讓孩子出門受罪。”
常夫子左右勸說無用,只好罷了,成暃指望落空,倒突然認命了——可能自己一世該當如此,就閉著眼過吧。反倒勸告了一通常夫子。
成員外害怕常夫子攛掇成暃去趕考,過年時多備了一份厚禮,說成暃讀了這麼多書,性情已定,可以不用再讀,就此把常夫子辭退。
常夫子不來之後,成暃寂寞了許多,站在小院中看天,覺得這裡像個監牢,每日渾渾噩噩度日,食不下咽,淺眠多夢。到了夏天,大堂兄成染過來瞧他,看到他皮包骨頭,臉白如鬼的模樣,嚇了一跳。
成染是成暃的大伯父之子,長成暃三歲,如今已獨自掌管幾間店面。他跟成暃素來親近,不怎麼信相士的話,看著成暃這個模樣,知道成暃再這麼被圈,非死了不可,就去找成員外,說店鋪裡缺一個帳房,與其外聘,不如找自家人,成暃演算法很好,正好可以幫忙。
此言一出,全家不允,成染乃長房長孫,關係重大,最心疼成暃的成員外亦不能看著他被成暃克了。成染之父為防成染擰著來,暫時收回了交給成染的店鋪。成染的犟性也上來了,抱了店裡的賬本去找成暃,讓他幫著瞧。
成染把賬本給成暃的那天正好是中成節的前一日,到了晚上,成暃埋頭在燈下打算盤,抬頭忽見窗外天邊一片通紅,暗想,中成節怎麼還有人放焰火,再過了一時,就聽見一陣吵嚷,他不由得走出廂房,服侍他的下人都不在,他出了小院,轉過一道牆,聽見另一側樹下有人低語,正是平時服侍他的小廝的聲音。
“暃少爺真是太凶煞了,大少爺剛來找了他,就燒起來了,十幾間門面哪!還好沒傷著人。”
悶熱的夏季,成暃卻如站在冰窖之中,月色如雪,慘淡蒼白。
他木木然轉身回了房中,插上房門,合上賬本端放桌上,鋪開一張白紙,提筆想寫些什麼,復又放下,熄了蠟燭,就著清冷月光,端了一個凳子放在梁下,將一根束腰的長絛穿梁而過。
將絛環扣到頸上,他心中竟是十幾年來,最平靜澄明之時,如釋重負般輕鬆。
迷迷糊糊中,成暃聽到人言,正想著自己是到了第幾層地府,朦朧看到幾張臉近在咫尺,很是眼熟。
挺像祖父……還有爹……還有染哥。
這仨人都在哭,染哥哭著說:“醒了!暃弟醒了!”
像爹的那張臉哭道:“我的兒啊,是為父對不起你!”
祖父哭道:“暃兒,你為何要如此?”
成暃睜大眼,徹底明白了,他沒死。
成染哽咽道:“醒了就好……”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暃弟,疼麼?”
成暃木然點點頭。
成染又在他的腿處掐了一把:“暃弟,疼麼?”
成暃再點頭。
成染吸吸鼻子:“爺爺,三叔,放心罷,胳膊腿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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