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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高就是在他轉身的時候張開眼睛的。他看著窗外斜斜射入的夕陽,斜斜地照在胡亥的背影上。是否是因為光線太微弱,所以他無法確定胡亥有沒有轉過臉來看他?
難道他希望他轉過頭來看他?
──趙高啊趙高,難道你還沒從愚蠢的夢境裡回到現實?
不知道呆坐多久,門外來人,一名帶著淺淺梨窩的侍婢進來問著,「大人,您可有吩咐?」
趙高搖搖頭,「你下去吧。」
「是。」
趙高垂眸看了看凌亂的自己,想來那侍婢也被胡亥交代過,所以才會對這不正常的一切保持淡定吧。
夜更深。
趙高終於從床榻上爬起,他扶著痠疼的腰,感受只要稍微挪動就會有熱流湧出的下半身,心情居然不再悲憤,這是不是代表他已經想通什麼?
當他靜靜開啟房門,也不知道跨出門檻是要走到哪裡去的時候,他隱約聽見隔壁轉角正在巡守府內的侍衛似乎正在談論著某些大事。
他聽見以後,就知道他原本猶豫不前的腳步該往哪裡踏出第一步了。
☆、4、理由
秦王嬴政十九年,秦國滅趙。趙高隨著代王嘉的親族一起遷徙到河北一帶然後被秦軍趕盡殺絕。
那年,他十歲。
十歲無疑是個很詭異的年紀,介乎懵懂與懂事之間,所以當他的母親拼盡最後一口氣把最後一句話說完,他根本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母親死不瞑目的悽慘模樣。
那猙獰的表情讓他惡夢許久,直到他腦中全被書中的知識填滿,並開始規劃要如何替亡去的祖國報仇雪恨,他就選擇開始淡忘母親的臉,再逼迫自己掛上一張身為秦國百姓甘之如飴的臉。
可有的時候,身上流的血就像是看不見的紋身,它不只提醒自己,同時也提醒別人。
所以成長時身為異國人的欺壓、排擠,與虐待,他一樣也沒少受。直到秦王嬴政二十六年,嬴政統一天下,亟需用人之際,他顯著的才華終於成功蓋過異國血統而成為焦點。
中車府令雖然是小官,但比起親近皇帝的機會,和其他大官相較之下可多的多。
若是有機會,也許他可以趁機對皇帝進些建言,藉以謀奪更高的權力,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動搖秦朝國本,使之垮臺。
趙高本來是這麼想的,但這如意算盤就在他二十四歲時有了轉變。
腐刑,這對男人而言比死刑還要嚴重的刑罰降臨到他的身上。
當蒙毅以身為叛國殘餘亂黨的罪名下令處死他,他本來已經絕念,但皇帝卻因為他的才能而饒他不死,卻不能留下他身為趙國子民的自尊。
除了甘願受刑入宮的宦人,天底下有那個男人願意承受這等受殘的屈辱?
趙高最後還是承受了,他在蠶室裡就已經決定不讓自己死,他要把所有失去的一切,在秦朝、在皇帝身上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這是他不能死的理由,卻不是他要活下去的理由。他要讓自己即使在受盡折磨後也不要尋死,卻不能說服自己只是單純為了自己而活下去。
世上的悲哀,不外如是。
直到今晚──今晚的月亮特別皎潔,趙高的心思也特別清晰。
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飾,利用職務之便在皇宮裡暢行無阻,一路來到宮中祭堂。
祭堂內燈火輝煌,祭師們與占星官顯然正因為皇帝早上下令要連夜祭祀而表現的疲憊。
趙高慢慢走進祭堂,他用這種不會引起旁人多加揣測的緩慢速度把占星官帶出祭堂,然後兩人就在祭壇前那顆天外之物旁邊談話。
「本官之所以來到這裡,是要向您報訊。」
「報訊?」占星官老邁而發白的眉毛已經卷起。
趙高接著道:「其實皇上早就知道這顆天石的來歷,之所以要讓你們祭祀三天三夜,是為了慎重其事,方便接下來的施政。」
占星官一聽趕忙打探,「皇上有何打算?」
其實不管是誰到他面前嘀咕什麼,他也不曾輕信,他奉命任占星官已有二十餘年,除了對天文有不少認知,最主要還是他看皇帝的面相比看星相還準確。
只是這次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普通大臣,而是趙高,中書府令趙高。
趙高在蒙毅手下逃過生天,顯然是受到皇帝某部分的偏愛,再加上皇帝出入,趙高隨伺在側,而且這人同時還是公子胡亥的導師。
他沒有忘記今天皇帝龍顏大悅正是因為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