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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沒有注意到他父親彷彿終於從枷鎖中解脫一般的神情,父親慘不忍睹的死狀在那一瞬間震驚了他。但是下一秒浩大的悲傷和恐懼就回溯而來,他跪倒在地,開始尖叫哭泣。
他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不知道為什麼一夜間他的生命就發生瞭如此巨大慘痛的變故。此刻他絲毫沒有想象過這一切的根源早已在人生中埋下了鑿鑿的伏筆,而這個過於隱秘的線索正要逐漸開始充滿犧牲和挽救的兌現。他不能明白父親竟就此離開了他,不能明白自己處於什麼樣的境地。他沒有辦法求助,也沒有想到求助。他就那樣跪著,任由剜骨的悲痛在血液里長出倒刺,壓斷他年輕的肋骨。這個過程從絕對意義上說不過幾秒,卻漫漫如生。
然後他的自作自受被打斷了。
兩個黑影陡然出現在他左側,遮去大片靜謐的乳白色燈光——多虧了這點,才讓他及時感到身側猛得暗了下來。他下意識轉過頭。
維克多透過婆娑迷濛的視線看到兩個高大而扭曲的黑色輪廓,戴著相同的銀面具,發現他後迅速朝他逼近。在他之前十四年的生命中從未直接面對過這類人,但是他有足夠的機會至少了解他們的存在。
暗武士,薔薇教團專司暗殺的組織。儘管名義上這是由仲裁會領導的秘密組織,但事實上因為教團多年來層出不窮的暗箱操作幾乎成了一種傳統,它的存在早已被曝曬在陽光之下。維克多知道這個組織極其殘忍,雖然手裡的人功夫平平,但人數眾多,手段也無所不用其極,相當難對付。這是薔薇教團用來充分發揮低水準魔法師功用的組織,對其內部成員也是一大災難。他甚至在這個當口上不著邊際地想起曾和艾瑞克聊天時提到暗武士,艾瑞克告訴他,等他當了執政官,一定要把這個機構取消掉。
他看不見銀面具下的表情,但他幾乎能想象到那兩個男人醜陋的獰笑。他們走得很快,離他越來越近。某種本能在催促他,但是他的腿像是被抽去了骨骼,怎麼都站不起來。
“很好…這樣就全部完成了是吧……”他抬頭望著其中更高的那個漸漸遮去了他的全部視野,聲音經面具的壓抑更加低沉陰寒,在僵持的空氣中緩慢地迴盪。他的身體似乎因為顫抖地太厲害而喪失了知覺,男人向他舉起一把匕首,他甚至沒有感到更多的情緒。
“慢著!”後面那個似乎不認同同伴的行為,焦急地喊道,“上面交代過了,小鬼要留活的。”
“那就把他弄殘了再綁回去!功勞和賞金全歸我!”
男人眼中的光讓他無故想起了在書裡讀到過的,亞細亞大陸腹地飢餓的狼群。寒咧的刀峰猝然降臨到他眼前,他唯一的反應是伸手去擋。
一聲巨響。
他感到手臂承受了巨大的衝擊,這股力道或多或少驚醒了他。他從指縫裡看到兩個男人都被震出了好幾步遠,正疑惑不解地盯著他,或者說,盯著他的手腕。
他父親常年佩帶的飾物——紅玫瑰薔薇十字的項鍊纏繞在他纖細白皙的腕上,鏈子很細,支撐著過於沉重繁複的飾品,垂在他眼前,莊重地輕輕搖晃。
那是傳承梅利弗倫家族的信物,是以血為誓的深紅玫瑰。它攜著數百年來梅利弗倫先人莊嚴厚重的愛與企望,選擇並守護了它最後一個尚存於世的主人。
它的光芒是蘊著血色的,卻不狼狽殘忍,反而馥郁深沉。因它亦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畢生的愛,以凝聚父親全部生命的心願保護了那懵懂的兒子。
老梅利弗倫子爵對維克多的最後一次保護,在他死去幾小時之後,替維克多抵擋了一連串災難中的第一波攻擊。
那一瞬似乎所有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都回到了維克多身上,他尖叫了一聲,隨即支起虛弱麻木的腿,越過那兩個暗武士奮力向樓梯口奔去。
其實對於在明處的維克多來說,此刻往任何一個方向跑都稱不上是安全。原先保護這座別院,禁止在別院的範圍內調整空間的空間結界已經被破壞了,如果他能早些意識到這點,就可以調整空間讓自己瞬間轉移到遠離別院的安全地帶,或是用他自己能掌握的魔法,解決掉兩個追殺者也不成問題。但是他完全沒經歷過,也沒想象過這樣的場面,早已亂了分寸,腦中一片空白。他能作出的反應比本能還要拙劣。
腳下的地毯被抽鬆了,他剛剛踏出兩級臺階,就一腳踩空,從樓梯上徑直滾下去。堅硬冷酷的石料尖角輪番蹂躪著他皎潔的面板,在那上面留下大塊的青色印記。他一直到了一樓才勉強停下,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全身關節都被硌地鈍痛。
一樓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