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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連論語前兩句都念得結巴;杜宛銘五歲臨二王帖,我五歲字還寫的東倒西歪;杜宛銘七歲時一篇蘭草賦滿京傳誦,我七歲連對仗是什麼都不清楚。老頭子日日夜夜羨慕杜家的兒子,橫看豎看他兒子我都恨其不爭,痛心疾首。痛得狠了,就賞我一頓棍子。我爹時常嘆息說:“吾雖宦途僥倖,官居人上。但數年之後,小豎子成人時,宋家一定難及杜家。”
我爹那一朝為官者,同湊錢修了個學塾,都將自己的兒子送去讀書。實則是為了子弟能在幼年時就互有同窗情誼,他日入朝為官時可以相互照應,路面順暢。我十歲時,杜宛銘入學塾讀書,老頭子立刻將我一腳踢進學塾。
我進了學塾後,頓時發現,學塾中與我同病相憐者眾多。大家從小被爹孃老子拿自己和杜宛銘比來比去,吃盡無數苦頭。看見禍根,牙齒都癢癢的,時不時的尋些事情拿捏拿捏杜宛銘出氣。
杜宛銘長得孱弱,十分好拿捏,而且欺負了他,他就默默地忍著,怎麼都不吭聲。讓人禁不住再想欺負欺負他。一而再,再而三,他一天比一天受得氣多。杜家和宏威大將軍姜家是鄰居,杜宛銘和姜宗鐸從小一起長大,姜宗鐸在學塾裡護著他,幫他出頭,原本他兩人關係不錯。
但有一日,我記得我偶爾從學塾的廊下過,看見一個本兒院中泥窪裡,沾滿泥水。我當是別人掉的,就隨手撿了起來,拿袖子將封皮上泥水擦了擦,正擦著,一抬頭,看見杜宛銘站在我面前默默地瞧我,我才曉得這個本兒原來是他的,看來是被其他的孩子扔在泥窪裡。我覺得,本少爺既然已經把它撿起來擦過了,看杜宛銘的樣子可憐兮兮的,索性就做個人情還給他吧。於是就把本子遞還給他。他輕聲道了句謝,我大度地說聲不必,就回屋裡去了。
當天下午,夫子講學時我閃了個神兒睡著了,被當堂逮著。因為我屢犯,夫子大怒,罰我獨自到院中,跪地抄謹行篇十遍。我心不在焉地抄,到黃昏散學時才抄到四遍。看旁人都走了,有些心急。這時有人走到我身旁,像是無意似的,碰散了我抄好摞起的紙。我抬頭,原來是杜宛銘。剛要罵,他蹲下身幫我整好紙張,我眼看他袖中滑出一卷紙,不動聲色地展開,摞在我抄好的紙上,起身走了。我斜眼一看,竟是抄著謹行篇的紙,紙上的字跡竟和我的一模一樣。我數了數,那一摞已經抄完了五遍。我滿心歡喜,再抄完一遍書湊夠了十遍,向夫子交了差。
第二天,我將杜宛銘拉到一個僻靜角落,問他怎麼會仿我的筆跡,杜宛銘道:“我在家時常替兄長們抄書,會仿人筆跡。昨日你幫了我,那幾篇字就當答謝。”我沒想到他還挺知恩圖報。這樣本事實在是好得不得了!我鄭重問他:“那我下次再幫你,你還這樣不這樣謝我?”杜宛銘道:“你曾幫過我,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就說罷。”
我決定罩他了。
因為我老頭的官比別人都高些,所以這學塾裡的孩子大部分都聽我的。我說我罩了杜宛銘,別人就不怎麼再欺負他。我又把他這樣本事和幾個與我要好的說了,一傳二傳,學塾裡的同窗們都知道他有這項本事,頓時再也沒人欺負杜宛銘。為了求他代寫功課,都還時常地巴結他。但是我恐怕杜宛銘要替人寫的功課太多,寫不好我的,就替他擋著。每天除我的之外,只准他最多再替兩個人寫功課,其餘的同窗們都眼巴巴地按日期排序,今天輪到這個,明天輪到那個。大家和樂融融時,偏偏那個姜宗鐸開始生事。見到杜宛銘和我一處玩,就橫鼻子豎眼地斥責他。我既然罩著杜宛銘,當然不能讓他被姜宗鐸欺負,每次都幫他擋著。
杜宛銘天天幫我寫功課,我自然不會虧待他。我帶他玩蛐蛐,抓蟈蟈,放風箏。猜子兒玩骰子去郊野的農田裡偷麥子都有他的份兒,還送過他裝蛐蛐的葫蘆,裝蟈蟈的籠子,老頭子的門生送我的從江南帶過來最新式的風箏。一起玩了後,覺得杜宛銘其實不錯,挺仗義又和順。有一回我帶他去京郊的廢宅裡抓蛐蛐,連累他險些掉進口深井裡,他脖子上的一塊玉脫了繩子掉進井中咕咚一聲沒影了。我偷了我孃的一塊寶貝玉賠給他。我娘得知玉被我拿了後倒沒什麼,我爹大怒,請了一根大棍子抽了我一頓,抽得我五六天都一瘸一拐的。
我們一道在學塾裡呆了五年。五年後我從學塾中出來,正是春風得意好冶遊的時光。與學塾中結識的三五同道催馬踏遍京城路,喝酒尋樂看看花娘。與杜宛銘卻走得有些遠了。他是身負厚望之人,在家關門讀書,十六歲時被皇上御筆欽點,中了狀元。賜四品官職,入翰林。我和舊同窗們同去賀他,他穿著翰林院的官服,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