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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第一次正式地稱呼我的名字啊。”我感慨了一下,看到渾身浴血如惡鬼的他,卻散發出一派安詳而神聖的氣息,不由奇怪地感到一絲不爽,“是嗎……和之前被你殺掉的老潘是一樣的顏色和味道嗎?”
“我沒有那時的記憶。真的,我不騙你們。”土螻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只是記得我早晨帶著娘給我準備的乾糧,告別……”
土螻突然臉色沉了下去,喉結艱難地滑動了一下,“記得娘當時問我,身上為什麼有血的味道……是傷到哪裡了嗎。”
“回想起來,兩天前娘摔壞了腿,我問過她……她告訴我是自己夜間餓了,起身想找點吃的,結果黑燈瞎火地滾下了床。我覺得有些蹊蹺,再問細節她卻不願說了……”貌似陷入了難堪的回憶,他的眉間漸顯痛苦之色,突然蹭地站起身來伸手拉扯住我的前襟,歇斯底里道:“剛剛!我剛剛對我娘動手了是吧!我想吃了她!我居然想吃了我娘!我簡直不是人!”
“你本來就不是人!”我冷笑著說出這個事實。
土螻的十指尖端還殘留著令人類驚懼的鋒銳,如勾魂奪魄的鐵鉤,混雜著妖豔而刺目的紅色——不知是他的還是養母的血,抑或是兼而有之?
他愣愣地收回雙手,改為抓扯自己的頭髮,“呵呵是啊……我是妖怪啊,我是吃人的妖怪啊……怎麼配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彷佛不能支撐重壓般,他蜷縮起身子發出痛苦的哀鳴。
“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鶴蹲下身子,將自己與土螻處於同一高度位置上,用安撫的語氣說道,“一定可以解決的吧……說出來或許主子能幫你。”
我頭疼地瞟了鶴一眼。
十分狗腿地,鶴回以討好的一笑。
土螻慢慢地抬起頭,猶似沒能回神地看著我,眼底卻漸漸漫起了灼灼的希望。
“先說好,太虧本的事不幹!太麻煩的事不幹!”我冷顏道。
他慘然一笑,向我們敘述起了過往。
“我是吃人的精怪,人類的血與肉是我賴以生存的食糧。我孤身出沒於荒野和城鎮,盡情享受著獵捕與殺戮,以前也沒覺得這種日子有什麼不好。有時興致上來,我還會變成人類的姿態接近他們,然後突然現出真身,看他們有的大叫一聲倉皇逃竄,有的故作勇猛以死相博,有的涕淚連連下跪求饒,我都覺得人類這種生物簡直有趣極了。當然,其中還有當場嚇得大小便失禁的,那種我看了都倒胃口,求我吃他我都不屑一顧。我娘在山上拾柴火時,我以現在的人類姿態出現在她面前。她很大驚小怪地擔心著我一個孩子怎麼獨身行走在荒山上,還要帶我回村。我想著村裡應該有大量的人類,正好作為我穩定的食物來源,於是就沉默地點頭隨她去了。但慢慢地,一切就脫離我的控制了。後來的事情你應該也猜到了,非常奇怪地,我完全生不出吃他們的心思……不!我根本下不了嘴……”
“為什麼我只能吃人!其他的食物再美味,對我來說都只是口味奇怪完全無法吸收的垃圾!我餓!我想吃人!想吃得不得了!但我以為我能撐住的!沒想到!”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握緊了雙拳。尖銳的長指甲戳破了掌心,帶著甘甜腥氣的血液滴答地流了下來,他也恍若未見。
“所以才會靈臺失守嗎。人類宰豬吃雞,我可沒見他們有感恩過一分,懺悔過一秒。說到底,不過都是為了生存罷了。因為產生了感情,然後你就打算餓死自己嗎?!”
“不,我想活。”土螻猛地仰高了頭,定定地凝視著我,語氣認真得好像再理所當然不過,“但我同時也想和人類生活在一起。”
“哈和唯一的食物生活在一起,不是圈養屠宰,而是你儂我儂?真是個好聽的笑話!”
土螻的眼眸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整個人如垮掉了般呈現出讓人不忍細看的灰敗。“果然是這樣嗎……”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苦澀而痴狂。
“張嘴。”
“什麼?”他神情恍惚著,眼神呆直根本沒有對焦。
我乾脆半蹲下來,直接伸手鉗制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嘴巴張開推入了一顆碩大的黑色藥丸。
“這是什麼?”土螻皺眉,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卻沒有吐出。
“很懷念而美妙的味道不是嗎?”我直立起身,挑眉道:“有鳥焉,其狀如烏,首白而身青、足黃,是名曰鶌鶋,其鳴自詨,食之不飢,可以已欲。以鶌鶋的血肉為主料製成的藥丸,也懶得想名字。沒想到當初做著玩的玩意兒今個兒還有點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