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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室早已空無一人。
門開著,澄澈透亮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湧入,海水已經沒到舵輪。
史密斯推開船長指揮室的門,那裡面比駕駛室稍高,地面上只有薄薄一層水。他邁著沉重的步子,進屋反手將門關嚴。
一道白色的光斑在圓形的玻璃窗上閃動,史密斯船長的側臉襯在圓窗裡,像一枚勳章。
紅色的舵輪還是嶄新光亮的,金色的邊緣上雕刻著整齊的字母。
駕駛室外,悠揚的琴聲飄飄蕩蕩。就像海水浸泡著甲板和艙房,樂聲將許多人的心浸透。
我可以指揮這條船,卻無力對大海和災難下令。
海水裹挾著冰冷和寒意,伴隨著汩汩的白沫,從四面八方擁了進來。
史密斯筆直地站著,操縱起再也不會有任何作用的船舵。
他猶如鐵鑄般紋絲不動,像一座黑色的石雕,被山一樣迎面壓來的海水吞沒。
史密斯船長一生忠於職守,現在,他要運用自己贖罪的權利。
三等艙,一張床。一對年邁的老人緊緊相擁。老婦眉頭緊鎖,低聲啜泣,老人緩慢而溫柔地,用他乾癟的嘴唇親吻她同樣乾癟的臉頰。兩人灰白的頭髮散在枕頭上,如同交錯纏繞在雪地裡的枯草。
另一張床。一個包著頭巾的年輕母親,微笑著摟住她的兩個兒子,用平靜溫柔的聲音繼續著未講完的童話:“他們在長生不老的仙境,幸福地活了三百年。”
海水沒過床腿。
漫上床沿之前,孩子在只有上帝和母親才能給與的安全感中,逐漸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母親溫柔地凝視著兩個兒子天使般的面孔,眼角的淚水,慢慢滲出來。如同一顆淚痣,鑲嵌在眼角,不肯滑落。
艙內,海水在燈光的照射下漣漪微動,透過屋內的積水,可以看見地毯上的古波斯圖案。由於水的律動,圖案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水波里襯著紫羅蘭色和暗綠,那是莫奈的《睡蓮》。畫面盪漾著的顏色,彷彿是早秋傍晚的天空。畫面波瀾起伏,好像下一刻,一朵淡紫的睡蓮就會亭亭而出,玉立水面。
隨著不斷湧進來的水流,一幅畫漂了過來,是德加的作品《舞俑》。水波盪漾,彷彿舞女的裙角在飄。
頭等艙的吸菸室裡,安德魯嚴肅認真地盯著壁爐上的鐘,他尖細的臉上,灰敗的神情已經消失。
他凝視著刻板的指標,從口袋裡掏出墜著銀鏈的懷錶,低頭看了看。然後,安德魯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拉開弧狀的透明鐘罩,輕輕撥動了一下指標。
盛了半杯酒的厚底水晶杯從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壁爐上滑落。
也許,他在做最後一次校準,也許,他在做最後一次計算,也許,他想讓時間停下,也許,他不過想把這一切記在心間。
他在等待最後的審判。
他雙手撐在壁爐的邊沿,橘紅的火光照應著他的臉閃閃發亮。
慢慢地,安德魯感覺自己傾斜了。
不,他並沒有傾斜。
是眼前的世界傾斜了。
人們紛紛四散逃離,海水緊追其後。
樂隊面對著逃散的人群,奏完最後一個曲子。聖公會的讚美詩《秋天》的曲調流過甲板、越過海面,飄散在靜靜的夜色裡。
“諸位,今晚,很高興與你們一起合作。”
作者有話要說:大修ing,徹底大修。前一部分有一個鏡頭章節有點錯亂,現在該到這裡。不知道看文的大大有沒有男生,看到這部分在想什麼。有點感慨。
☆、海的詠歎
“爺爺,我仍然覺得震驚。”愛德華一手撐著下巴,慢慢斟酌著說,“我真的驚歎。為什麼,面對即將滅頂的海水,面對洶湧而至的死亡,樂師和船員能有那麼巨大的勇氣,堅守職責;有的男人怎麼能有那樣高尚的情操,把救生艇讓給孩子和婦女,把最後的時刻留給自己。”
“沒錯。”洛威特介面道,“船員有76%遇難,不是一個船員、兩個水手這樣做,而是全部900多名船員、服務員、燒火員以至廚師都是這樣選擇的。到底為什麼?”
“只要你選擇了這個職業,就註定與責任為伍。”卡爾轉向一邊,淡淡地說,“那是他們的責任。上船工作,就被教育這樣的理想:責任比其他的考慮更重要,責任是紀律性的同義詞。在泰坦尼克號沉沒前的幾小時中,這種責任和紀律的理想,是最難以被侵蝕的力量。”
費彼用凍得腫脹通紅的手,哆嗦著解下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