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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混沌間又墮入夢魘中,周遭是一片荒涼悽蕪的山野枯林。到處都是被洶湧水潮狠狠肆虐的痕跡,陰森腥潮髒汙寒涼,有什麼東西在腳下沙沙作響。他低頭一看,一群蟲豸成群結隊飛快爬過,爭先恐後向同一個方向奔湧聚集。
凌晚沿著蟲豸爬出的粘膩痕跡向前走去,在一處小土坡頂倏然停下腳步。前方景象駭得他目瞪口呆,胃腸翻湧張口就要嘔吐。
眼前赫然現出一座巨大塌陷深坑,長寬各有二十來丈,四壁被濁水沖刷出猙獰痕跡,坑內白骨森森腐水橫流,無數腐屍從地底裡掙扎爬出,軀體隨著挪動摩擦分崩離析,手骨扒出的指痕佈滿泥地。那些物什尚不知自己已經死去,仍在泥水裡翻滾攀爬掙扎求生,腐骨爛肉好似熟透的果子散落一地。
坑內醃臢腥羶不堪入目,惡臭氣息撲面而來,凌晚捂住口鼻倒退兩步,強壓驚懼忍下不適。腳下蟲豸卻歡欣鼓舞,爭先恐後朝坑內奔湧而去,密密麻麻爬滿白骨腐肉,興高采烈噬來啃去,越聚越密摞成一座座聳動的小丘。
凌晚心中轟然震動,彷彿一道閃電劈在頭頂,映得眼前一片慘白耀目。他禁不住腿腳震顫,身子一歪踩上旁邊一根樹枝,樹枝發出“啪”一聲脆響,斷作兩截,在陰沈潮溼中格外清晰。
坑中腐屍突然全部停下掙扎,集體緩緩仰起面龐,一張張腐爛臉孔對準凌晚,異口同聲:“凌公子,你要為我們報仇啊……”
美人成災 三十四
凌晚默不作聲下了床,悄無聲息穿戴整齊,徑自穿過庭院出了府,奔禁中大牢而去。
天上吊著一輪暗紅月亮,好似一顆碩大眼珠,血絲密佈打量人間。青石路面被露水浸得溼嗒嗒,不知何處飄來一抹薄霧,白茫茫涼森森四處漫溢。潮溼氤氳中依稀走出個人來,清冷月光下拉出一道狹長細瘦的影。
那人長髮曳地,身姿嫋娜,腮上沾了一滴露水,彷彿一顆多情的淚。
只消看一眼,便知是個美人。
美人兀自垂首,墨髮散落在頰旁,身後的影子彷彿是個活物,歪歪斜斜貼著石板路面蜿蜒爬行。
夜色濃重,靜得叫人發慌,守牢的獄卒倚在門旁昏昏欲睡。正是睏倦之時,忽然一陣疾風呼嘯而過,彷彿一把利劍劈開空氣,撥得腳下沙石嘩嘩亂響,有一道銀光倏地自身旁一閃而過。那獄卒心中一墜猛然驚醒,慌忙抬起腦袋四處張望,四下裡皆是白茫茫濃霧,浮動著若有若無的薄涼香氣。
他皺起眉頭滿心驚疑,突然一聲尖銳的哀嚎劃破深沈黑夜,彷彿銼刀狠狠刮在骨頭上,慘叫之聲如炸裂般驟然響起,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濃重血腥氣味升騰而起,唬得他雙腿震顫邁不出步子。
一陣冷風自腦後涼颼颼掃過,那獄卒魂不附體抖如篩糠,連滾帶爬大喊“來人──”,跌跌撞撞向宮內通報去了。
東方漸漸泛出一層淺白,秦辰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老家僕顫巍巍進來,道:“宮裡來了人,說昨個兒夜裡禁中大牢出了事,皇上傳下話來,還請王爺走一趟。”
秦辰一臉平靜起了身,穿上衣服,跟隨宮人乘上馬車。
大牢已被重兵層層把守,秦辰搖著摺扇走下臺階,牢內光線昏暗,黴味燻人,幾個守衛舉著火把抖索索走在前面。一行人穿過狹長甬道,進入潮溼髒汙的地牢。
牢內血肉模糊屍塊橫飛,腥羶氣味惹人作嘔,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個個開膛破肚死相猙獰。
幾個膽小的守衛被唬得直哆嗦,秦辰不以為意,湊近一具具死屍仔細辨認。工部尚書筋裂骨斷血肉紛飛,手骨的每一寸都被硬生生撕裂,胸前的肉早已剜爛了,鮮紅心臟暴露在胸腔外,彷彿一朵石蒜花開得正盛。工部主事眉眼烏青懸在樑上,黃白腸子纏繞頸間,肝膽淋漓灑了一地。雖死去多時,屍體仍在不斷淌血,紅森森的血落在地上,一落便是一個小坑。
秦辰面帶笑容將屍體挨個看遍,不急不忙悠然立起身,守衛的膽戰心驚毛骨悚然,連連催問王爺可尋得蛛絲馬跡。
秦辰啪地一收摺扇,笑道:“還能有何人。”
他穩步出了大牢,空氣中飄著一抹熟悉的涼香,夾雜著淡淡血腥味,彷彿一縷看不見的絲線,滿懷期待在前方牽引。
秦辰循著血氣走入御花園,轉過一個小彎,遠遠瞧見西府海棠下立了一人。那人冰肌雪膚,黑髮如墨,一襲紫袍,金帶束腰,下襬繡一串藤蘿,靜靜站在一地花瓣裡。
他微微露出笑容緩步上前,“爺的小狐狸好興致,大清早的來賞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