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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明一暗的分割爬過牆上粗糙冰冷的石磚,寂然,又彷彿有聲。
陽光一點點爬上高高的石階,灰白相間的虎斑小貓繞著男人的靴子蹭來蹭去,男人坐在石椅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座石雕,像是已經在那坐了千年萬年。
“你離開後洛楓也沒回來過,我把他瓊華殿裡那隻貓留下來養了,那隻貓生下了小貓,小貓長成大貓又生了一隻,就是這隻,你覺不覺得它很像你?”蘇定逍略彎了腰,食指輕輕撓著小貓柔軟的頸部,小貓舒服地眯起眼睛發出細微的喵嗚聲,蘇定逍語氣溫柔,“很乖,只要輕輕摸摸他,或者這樣撓撓它,它就很乖,可是一不小心惹到了它,又會豎起一身的毛,對你呲牙。”
蘇定逍收回手,失去手指的小貓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疑惑地轉了轉腦袋,忽的露出牙齒,發出“呲”的一聲。
似乎是被這小傢伙逗樂了,蘇忘遙輕輕地笑:“真的很乖是不是?好像聽得懂我在說什麼。”陽光已經爬上了蘇定逍的靴子,他依舊坐在石椅上,用一種詢問的、複雜的目光深深望著陽光裡的人。
蘇忘遙看不清黑暗中那人的模樣與神色,只是覺得那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是沉了許多,老了許多。
那人嘆了一聲,終於站起來,他一步步走下石階,陽光一寸寸爬上他衣服,他垂在身側的手露出了明顯的筋絡。
終於面對面一同站在陽光下,他看到他眼角已經有了很深的皺紋,他的鬢角白了,卻也不是全白,加了幾絲黑。
他望著他,他還是翩翩少年,而他已經垂垂老矣。
很少有人知道,煞生門主其實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他不介意兩人間的年歲相差,可是他們畢竟差了十六年,他怕他兒子還是風華正茂的時候,他已經露出了老態,他不想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不那麼相襯。
現在,他的兒子還是當年的容貌,可是他從他的眼睛裡找不到一點當年的影子,這個人不再是蘇忘遙,是魄淵。
蘇忘遙剛剛離開的兩年裡,他走火入魔了一般幻想著哪天將人找回來了,他要折斷他的手腳,用最最殘忍的手段毀掉他的自由、自尊、身體,讓他恨自己、更怕自己,或者乾脆做一個籠子,一把打不開的鎖,一輩子都不放開他,等過了那兩年,他覺得累了,再想起蘇忘遙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到蘇忘遙還小的時候,那時候還在煞生門,他教他功夫,教他識字,與他同吃同睡,夏天的時候一起游水,下雪的時候一起堆雪,他的兒子真的很乖,臉上的笑容美好得不太真切,那些時光很開心,回憶讓他覺得無比滿足,他在那樣的回憶與絕望中慢慢老去,發現自己長了皺紋,長了白髮,四十四歲,對於他這樣內力深厚的男人來說本來可以是很飽滿很積極的年紀,可是已經被回憶掏空了心神。
在看清蘇定逍樣貌的瞬間,魄淵微微一怔。
“放了南宮月。”微微一怔之後,臉上是淡然無慾,沒有一絲波瀾。
“除了這件呢?”蘇定逍不以為意地笑,“你不應該要求得多點?比如說要我收手,不再為禍江湖?”
“當初我收你為徒的時候並不知道你是冥主血蓮,你既來自冥域,入魔,本性使然,我將你困在離丘反是強你所難,你現在再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然你我師徒一場,我還是希望你少累殺孽。”
“師徒一場?”蘇定逍大笑,“我們還父子一場,你忘了?”
“我已經不是蘇忘遙。”
還是那具皮囊,但裡面的東西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蘇定逍知道。
“那麼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南宮月?”
“是。”
“為什麼要放?南宮月幫著聶崢與我作對,我殺她應該,不殺她是看在我兒子的份上,如果我兒子已經不在了……”蘇定逍輕笑一聲,視線落在魄淵身後巨大的蓮紋浮雕上,“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梁曉路,他也是南宮月殺的。”
“她不是故意的。”
“與我無關。”
魄淵微微皺眉:“這麼說你是不打算放人了?”
蘇定逍不語,依舊看著蓮紋,有些失神模樣。
“如果你不放,我……”魄淵說著,聲音驟然止了,腳下一陣塵灰激揚,石磚上憑空現出一圈細密梵文刻成的紋路,而他正站在圓心之處。
“鎖魂陣?”
蘇定逍揚唇。
魄淵目中凜然,定定看了蘇定逍一陣,試著抬起右腳:“你鎖不住我。”
塵灰寂然,魄淵的腳緩緩下落,就在鞋底快要觸到地面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