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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拔劍。
他向來以從容溫和示人,於是世人皆以為他不過一介文弱書生。但此時此刻,隨著劍尖抬起,他斂下面上所有溫柔從容,斂去所有文質彬彬,面上漸漸就覆上這些年執掌鄴城所培養出來的上位者的冷靜傲然……眾人恍惚間竟然彷彿瞧到了曹操的影子!
很多年前董卓把持朝政大漢岌岌可危,於是方過而立之年的曹操散家財合義兵,號召天下英雄討伐董卓。
——何等年輕氣盛,何等意氣風發!
縱然年輕往往代表著魯莽衝動沒有經驗,卻也代表著無限潛力與未來!
眾人不由自主隨之輕輕屏息。
安靜。
平素訓練聲聲不歇的營地校場,只餘風聲。
天幕森然,風獵獵而起。拍在眾人鎧甲上,臉上,混著陡然滋生的殺伐之息,冷肅刺骨。
曹植終於開口。
文士說話大多文縐縐地繞口,目不識丁計程車兵們必然是懶得聽他們說了些什麼。於是曹植所說的話,實在是太過直白。
他首先說:“你們想要活著嗎?”
眾人皆怔了一怔。
曹植平視他們,繼續道:“你們想要活下去嗎?”
“你們想要加官進爵,想要下輩子富貴安逸嗎?”
“你們想要與親友團聚,永不分離嗎?”
這三句話一出,所有士兵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因為在場所有士兵,無一不是為了這三個目標進入軍營,無一不是因為這三個目標,支撐著繼續下去!
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這三個目標永遠高高在上注視他們,無動於衷。
有人輕聲道:“想!”似乎正是這一個字,忽然點燃了所有人的激情,士兵們頓時迸發出此起彼伏的嘶吼——“想”!
“可以。”曹植從容與他們對視,“王師北定天下日,便是我等榮耀歸鄉時!”
“那麼現在,諸君便隨我一同揮軍南下,”曹植微微笑起來。他的眼眸黑亮,忽然從中浮現出零星幾點強大的,不可忽視的自信。他鎮定且清晰地吐出四字,“殺劉備——復我河山!”
他面前,兩萬士兵聲嘶力竭:“復我河山! ”
“殺,殺——殺!”
曹植將劍舉過頭頂。
兩萬人高喊戛然而止,營地再度恢復滲人的安靜。
只有風聲。
只有風聲嘶鳴,冷肅刺骨。
劍指南方,曹植斬釘截鐵道:“出征!”
曹植已然辭別曹操,領軍前往定軍山。
兩萬人一走,整個營地顯得格外空蕩,格外安靜。
他們也確實很安靜。因為所有人都還沉浸在方才曹植所說的話語裡,沉浸在他一如青竹挺拔身姿裡。
郭嘉靜靜凝視曹植遠去的背影,眸光閃爍。許久,直到背影再也消失不見,他方才斂容。只有唇角微微上揚,顯出幾許抑制不住的心動。
真是一場足夠完美的動員。
——這樣的曹植,幾乎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從前的曹植安靜無害,縱然氣度斐然叫人心生好感,此時的他整個人卻已如寶劍出鞘,隱含必要見血的決絕銳利。
他雖然只是前去支援夏侯淵,前景卻並不樂觀。因為劉備此刻佔據定軍山,很有可能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設下埋伏,也可能不顧夏侯淵親自領兵阻截他們。加之此時曹操病了,軍心更是有些渙散。
但是曹植卻做了最恰當的事情,說了最恰當的話,最恰當地調動了萎靡不振的軍心。
曹操也笑了起來。
也許他的這個兒子,還有很多不足。但他的成長,早出乎他的意料。
此番出征,大軍以曹植為主將,鍾繇為副將,賈詡為軍師。
賈詡雖然暗中告誡過曹丕,想要獲得世子之位需要做的事情,卻並不打算直接參與曹植與曹丕的戰爭。事實上他覺得他對曹植的印象越來越飄渺不定,對他性格的把握也越來越茫然,甚至連帶現在看他,也似覆蓋了一層薄霧。
當然,賈詡是何許人,心中警惕根本不可能顯露半分。
大軍進入棧道前,曹植忽然勒馬頓首。
他凝視遠方,輕聲開口:“我想,軍師大人一定能想道劉備會派人埋伏的事情。”
賈詡瞳仁微縮。
“現在,我們已經站在了這唯一通往定軍山夏侯將軍所在地的道路上。”
“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