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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在對話方塊裡輸入一些“嗯”“呵呵”“好”之類一看就是敷衍人的話語。

不過那時候黃少天卻覺得他沒敷衍他，反而是因為聽得認真所以沒打斷他。他頭一次覺得這個哥們還不錯。那天破天荒地在遊戲裡跟一葉之秋聊了很多很多，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黃少天在說話，說到遊戲的劇情說到遊戲的任務說到遊戲的副本說到遊戲的技能。那時候他已經轉職為劍客，而一葉之秋也是個戰鬥法師，兩個人一邊在競技場裡切磋一邊在互相交換PK心得。

如果能爬著網線走到戰鬥法師現實裡的那一端，就能發現，那個清瘦蒼白的男生坐在網咖的小角落裡，嘴裡很老成地叼著一根菸，左手右手鍵盤滑鼠控制的協調性相當好。他在專心致志地PK，同時頭戴式耳機裡傳來的喋喋不休的聲音說出來的話一句也沒有錯過。偶爾會回一兩個單音。將菸灰彈在臺式螢幕隔壁的菸灰盅裡。

夜雨聲煩跟一葉之秋認識一年，其實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語音也就僅僅那麼一次，那以後都好像再也沒交集。再後來黃少天被朋友發現原來他在打榮耀。一群兄弟嚷著要去一區找他玩，他卻說不玩了。

沒理由的，就是突然沒勁了。對於遊戲時效從來不超過三個月的他來說，能堅持一年已經很了不起。而且不知為何在聽到現實朋友要找他一起打遊戲，他一點也沒興趣。現實生活裡的黃少天永遠是最熱鬧最高調的一個群體協調者，然而在遊戲裡卻沉浸在solo的感覺裡。

這會不會是所謂的雙重人格？上心理課的時候老師提到過的這個名詞，被十三歲多點的小鬼拿去現學現賣了。不過，網路跟現實總會有自己也無法協調的微妙關係。或許在現實裡他願意當那個焦點願意當那個話嘮，在遊戲裡卻享受難得安靜的感覺。

只是這很奇妙，一般來說在遊戲裡表現得很外向的人在現實裡很可能孤僻，卻極少會有現實話多遊戲沉默的人。黃少天在他這個年齡段裡，在他玩榮耀的第一年裡，恰恰就是這麼一個角色。

然後，在他決定不玩的時候，他又逃課了。用一週的晚自習時間站在主城裡發呆。他就是突然想跟好友名單裡那個唯一的“好友”說一聲他以後都不玩這個遊戲了。畢竟那個人是他決定在遊戲裡扮演沉默寡言角色裡唯一有過互動的，而且在唯一一次的語音聊天裡也聊得相當融洽。只是那一個星期，一葉之秋卻像是徹底失蹤了一樣，名字一次也沒有亮起過。

最後一次上線，黃少天點開那個灰暗的頭像，發了一句離線留言：兄弟，我走了。

3

榮耀的第三年，是在討伐聲中度過的。或許是因為得罪了同行的競爭者，某些被競爭對手收買的電子競技刊物開始大肆地說著榮耀的壞話。如同當年魔獸世界在大陸盛行時被打上“珍愛生命遠離網遊”的諷刺標語，這次更加露骨，榮耀直接與墮落連成兄弟。

“聽說榮耀最近被掐得好凶啊，網路上都是反對榮耀的聲音，那些出來支援的全都被批成一堆未成年中二病少年了。少天啊，你以前不是玩過這款遊戲嗎？”與交往的物件聊QQ，對方卻冷不防地丟擲這麼一句話。

榮耀嗎。黃少天有些愣住了。一年沒接觸過的這款遊戲，此刻在他腦海裡就彷彿一個陌生符號。那些關於夜雨聲煩的職業與技能，無論如何在腦袋裡搜尋也找不出一個完整的單詞。於是他回，沒玩榮耀很久了，倒是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女孩給他發了一個笑臉說，我今天剛好買了一張賬號卡，準備陪閨蜜玩呀，要不你來三區帶我們吧。黃少天無語，良久憋出一句，手殘最好別玩這遊戲，被欺負慘的時候哭出來我可不管。

後來他還是被迫無奈地陪著妹子在三區練了一個新賬號。ID名字是妹子給取的。妹子角色叫初夏，他角色叫末夏，還是個女號。認命陪著小女朋友做完那些無聊的新手任務，跟她組隊刷了幾個副本。轉職的時候卻遲疑了一下，沒有轉他熟悉的劍客，而是轉成戰鬥法師。

他突然想起那個一葉之秋，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在玩榮耀。當初他開口說話時沉穩的聲音讓他以為一葉之秋已經成年，後來在死纏爛打磨破嘴皮子的攻勢下，後者無奈地承認實際上他只比他大三歲。黃少天那年剛滿十三，而一葉之秋也只是十六歲罷了。其實想想跟事實還是吻合的。一葉之秋身上有著少年未成熟的心性，不然也不會跟夜雨聲煩玩到一塊去。

當初副本次數用光無聊在冰霜森林逛地圖的時候，看到那個動作並不流暢還有些笨拙的人物在地上翻滾，偶爾做點微動作，一次又一次，直到翻滾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