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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勝寒枕著莫醉秋的大腿慢慢臥倒,似是滿足地嘆了口氣:「醉秋,這裡看月亮,清楚多了。」
莫醉秋不相信衣勝寒會有如此好雅興,大半夜地把他帶出來,就為了跑這凜冽寒風中賞月,可更琢磨不透衣勝寒的心思,只能繼續保持緘默。
他靜等片刻,終聽衣勝寒緩聲道:「醉秋,這裡沒有旁人,你也不需要擔心我會遷怒到關山雨頭上。我知道你白天是故意讓自己摔下去的。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恨我?」
恨麼?莫醉秋恍惚了一下,悵然搖頭。「沒有。」
衣勝寒眼角斜挑,緊盯著他。「我不會拿關山雨出氣的。醉秋,我要聽你說實話。」
「真的沒有……」
莫醉秋低頭,對上衣勝寒目中淡淡的錯愕,低聲平靜地道:「衣教主,如果不是因為我半路劫走了血靈芝,也許此刻,你已經從師祭神手裡奪到煉成的丹藥,可以如願長大。你和我也永遠都不會相遇,我也不會被逐出師門,不會害師父他受苦,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會在這裡尋尋覓覓,找一株可能永遠也找不到的千年血靈芝……」
世事無常,皆因緣生。他澀然而笑:「一切惡果都是我自己惹出來的,沒什麼可恨。」
衣勝寒抿緊了嘴唇。這結果與他想象中大相徑庭,也讓他越發茫然若失——他寧可莫醉秋恨他刻骨銘心,也好過莫醉秋心裡只當他是個人生過客。
一生中,他素來呼風喚雨無往不利,幾乎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可是眼下,莫醉秋臉上近乎空幻的表情告訴他,他如今,連對方的恨,抑求不得。
他靜了好久,直等自己都感覺到四下死寂駭人時,才輕聲道:「醉秋,抱緊我。」
莫醉秋微一遲疑,心知自己沒回絕的餘地,於是展開身披的毛毯,小心翼翼地裹住衣勝寒,將那瘦小的身軀抱進胸前。
青年的心跳聲仍舊和昔日一樣有力……衣勝寒閉目聆聽著,彷彿又回到了與莫醉秋共乘一騎同返江南時的光景,耳畔聽見石縫間有秋蟲呢喃,他嘴角情不自禁浮起些微笑意。
「醉秋,你還記得麼?你說過要帶我去抓蟋蟀、放紙鳶、掏鳥蛋,呵……」當時聽莫醉秋興致勃勃地提起諸般他早已淡忘的兒時遊戲,衣勝寒只覺好笑,此刻回憶起來,卻怦然心動。
莫醉秋不由無聲苦笑,這天一教教主居然還記著這些,是想笑話他這個有眼無珠的蠢人麼?
「衣教主,我……」
「叫我小寒!」衣勝寒也不知為何,倏忽睜眼,望著莫醉秋,道:「現在就只有你我兩個人,你用不著再教主前教主後地喊我,跟從前那樣,叫我小寒就行。」
如果他還是「小寒」,莫醉秋是不是也還會如往昔般待他?
瞬息之間,衣勝寒竟衝動地冒出個自己也覺不可思議的怪念頭——倘若、倘若他真的能和莫醉秋相處如昔,哪怕要他放了那姓關的,放棄長大的機會,似乎也不是什麼絕難容忍的事情……
「醉秋,叫我。」他定定凝視莫醉秋。
這天一教教主,今晚究竟是怎麼了?莫醉秋愣了半天,始終沒有叫出衣勝寒暗中期待的那兩個字,黯然笑了笑:「衣教主,當初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才會對你胡言亂語。那些胡話,醉秋再也不會在你跟前亂提的,你就別再取笑我了。」
衣勝寒心裡跳動著的那點熱火就在莫醉秋無奈的笑容裡緩慢地萎縮、熄滅,他默然扭頭,看著月輪逐漸被飄移而來的雲層吞沒,最終面無表情地道:「我明白了。」
終於看清自己在莫醉秋的心目中,再也不可能是昔日那個惹醉秋憐愛關心的「小寒」,衣勝寒亦將心頭一切不該有的荒唐想法悉數扼殺。」
翌日,他無視莫醉秋困惑不解的眼神,冷冷地命令關山雨趕著車,折往東行。
東向數百里外的大片雪嶺,才是當初那株血靈芝的出土之地。儘管他很清楚,即便尋對地方,那裡也未必再能找到另一株千年血靈芝。
就讓莫醉秋去找吧。能尋獲,那是天意,他也無需再留著關山雨,就放那師徒兩人自由,可若是找不到……
這個問題,便如跗骨之蛆,一路糾纏著衣勝寒。
他不再碰觸莫醉秋,望向莫醉秋的目光,也一天比一天淡漠,如車外零落飛過的數點雪花。
天山第一場飄雪。
冬風勁,吹起連天的黃沙,遮雲蔽日,席捲掃蕩著塞外苦寒之地。
昏黃肆虐的風沙裡,逐漸現出兩點黑影。
兩匹駿馬渾身的鬢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