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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還是一團黑,但又些微有些光,像是黑夜將盡時,那微弱而空茫的曙色,不真切的在天邊凝結著,莫非,又到了黑夜,自己已經昏睡了一整天?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褚仁開口問道。
“已經午時了,你覺得怎樣?若沒什麼大礙,起來吃飯吧?”還是傅眉的話音。
“午時了……怎麼這麼黑?遮著窗簾嗎?”
“沒有啊!”
褚仁只覺得眼前又是一暗,一個人影遮住了那若有若無的光,另一個更小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應該是一隻手。但,僅此而已,看不見顏色,看不見輪廓,看不見相貌,看不見近在眼前的五個手指……眼前只有黑與非黑,像是浸了水而模糊的一幅字,一張拙劣塗鴉出的水墨畫。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褚仁心中一涼,淚便留了下來。
一隻纖而潤的手指撫上了臉頰,輕輕拭去了那淚,指尖上的薄繭帶來些麻癢的觸感,褚仁知道,那是傅眉。
“這是幾?”傅眉問。
褚仁只看見一團小小的模糊黑影在眼前,看不清手掌與手指,於是茫然的搖了搖頭。
又一隻手,乾燥而溫暖,輕輕撐開傅仁的眼皮,身子又側開來,讓開陽光,褚仁能夠感覺眼前一亮,陽光照在頭臉上,是溫潤的暖,這隻手,自然是傅山的。
傅山看過了褚仁雙眼,又搭過脈,沉吟片刻,問道:“他的藥,一直都在吃嗎?”
“從二月頭上就停了……”傅眉低聲答道。
“我走時說過什麼?你怎麼就不聽?!”傅山大怒,緊接著,“啪”的一聲脆響,傅眉臉上捱了一巴掌。那樣白皙姣好的面容,霎時便腫了起來,染上了一層緋色,五個手指的輪廓清晰可辨。
褚仁心中一顫,忙搶著說道:“是我自己不要吃的,我以為病已經好了。”褚仁手臂在空中漫無目標地揮舞著,企圖阻擋著傅山的對傅眉的責打,“別……別打……”
傅山抓住了褚仁的手,臉上是又憐又痛的表情。
褚仁觸到了傅山的手,忙用兩手緊緊抓住,生怕他再對傅眉動手。
“你們兩個這點微末的醫術,就敢妄下判斷麼?”傅山恨恨地說道。
“頭已經不疼了,又沒有別的症狀,誰耐煩喝那苦藥啊,況且是藥三分毒,而且花銷也不小……”褚仁還在絮絮地解釋。
“唉……”傅山嘆了一聲,用掌緣輕輕捋著褚仁的眉頭,似乎這樣便可把愁容捋散,把眼睛點亮一般,“還輪不到你操心這些柴米油鹽的事情,傅家就算再落魄,也養得起你一輩子……就算你想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也是足夠的,只是……有更要緊的地方要錢用罷了……”
褚仁心道,果然如此,傅山變賣各處田宅,所獲必然不菲,但家中卻見不到一星半點兒,這些錢,想必都拿去籌建義軍了吧?聯想到昨夜傅眉說的,三大親王齊聚晉省,總覺得有些不安。
“看他症狀,眼睛是無恙的,應該還是頭腦中的淤血作祟?”是傅眉的聲音,怯怯地,帶著一絲小心,聲音又有點含糊不清,可見傅山那一掌打得不輕。
“嗯……只是拖得久了,恐怕不好調養。”傅山的聲音有些低沉。
眼睛只有光感,看不見東西,褚仁心中也是怕的,但轉念一想,在這個時代,若傅山也治不好這病,只怕天下就沒有名醫能治好了……更何況,根據流傳下來的史料,似乎並沒有記載傅仁是盲人,若是盲人,又怎能為傅山代筆呢?總歸,是能治好的吧?想到這裡,褚仁心中又有了幾分安定,於是寬慰兩人道:“應該是淤血壓迫了視神經,只要化掉淤血,就能看見東西了。”說完仰著臉兒,衝著陽光的方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突然,褚仁覺得掌心一熱,是傅眉的手指,直j□j自己的手掌中來,似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尋求自己安慰似的。
春日的午後,陽光暖融融的,褚仁和傅眉因背上都有鞭笞的傷,便並排趴在榻上休息。難得的浮生半日閒。
傅眉拿著一卷書,隨意翻卷著,為褚仁讀詩:“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傅眉的聲音低迴婉轉,在午後明朗的陽光中飄蕩著,像一隻溫柔的手。
“最後兩句好熟,這是什麼詩?”
“《越人歌》。”
“講的什麼意思啊?”褚仁問道,“別笑我啊,我古文底子很薄,什麼都不